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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老子是暗箭伤了你了,怎么样?”
贺长岭似乎颇为得意,磔磔笑了一阵,那尖细喉咙飘**在风中,其中恶毒之意令人毛骨悚然:“嘿嘿,老子又不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无耻又怎样?小娃儿,你却有耻,只是马上就要没命了——妈的临死还捅老子一剑——瞪我做什么?你想我一刀杀了你?呸!老子偏要把你四肢先斩下来,看看名门弟子做个葫芦在水里打滚的模样……哈哈哈哈!你要找老子报仇,记住了,‘赛五通’姓贺的,下辈子莫找错了人!”
他自齿缝间迸出这些话,夜明但觉一颗心即刻就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胸中气血翻涌得难受。燕云——啊,他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他仍如岩石般巍然不动。夜明急把两手抓住他肩头,轻轻摇撼。
一阵风来,满头长发忽然直卷上去。措手不及。
似海中起火,水底生烟,一把漆黑自礁岩后飘举。万缕千丝,高高飞扬。
夜明攀着燕云的肩膀,还来不及伸手相挽,耳中已听贺长岭惊叫道:“谁——”
她手中陡然一空。
眼前的人,不在了。
她呆呆地蹲在冰凉海水中,抱住自己。看不清燕云是否纵跃而出,他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人已不见。
她是个废物……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听得惊心动魄,世间如此凶险,她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拖累。枉活了一千年,眼力甚至赶不上任何一个寻常的习过武艺的人类。
但……他可是出手去救那个姓邵的年轻人了吗?
那孩子听来不是坏人。为何听不到搏斗的声音?他一跃出,一切了无声息。
想起贺长岭的险诈与阴毒……
夜明扶着礁石,颤抖着站起身来。几乎用尽全身气力。
万缕烟丝仍然猎猎飞舞,越升越高。
女人胆怯的眼睛如深海中惧光的生物,缓缓从黑褐色岩礁之后爬上来。
就在那同时她听到年轻人强忍苦楚的声音,含混低哑地说道:“在下……在下昆仑派第二十八代弟子邵秋空,多谢前辈仗义出手,诛此恶徒。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衣衫尽湿的女人,似传说中化身人形的鲛女,于天阴欲雨时刻悄然自海水中站起。冷风吹不动她紧贴肌肤的裙裳。不见天日的瓷白容颜,浓发凌乱半遮。
邵秋空躺在浅水中,胸前被抛下一只小瓶。他的救命恩人低头说道:“贺长岭的黄蜂针毒性不烈,只怕拖得久了,将来手脚会不灵便。这是那厮身上搜到的,应该便是解药。拿去速速服下。我还有事,这便告辞。”
说罢转身便行。邵秋空接了解药。这位前辈似不喜多话,江湖中这等身手高强然却孤僻的怪人原是有的,虽问不出他的姓名,然身为昆仑派弟子,岂可失了礼数?
他本该挣扎着起身,说什么也该执后辈之礼相谢才是。 但邵秋空的眼睛越过恩人离去的高大背影,怔怔定于两丈之外某一点。
那块礁石后面,湿淋淋地浮升起苍白的女人。泼墨般天色,密云涌动,在她背后低低压下来,如衬出一朵海水里开出的白莲花,妖娆而静默。
仗义出手、诛杀了赛五通的前辈笔直向她走去。
夜明怯怯地从石后转出来,粗布衣服贴体勾勒出轻盈线条,她是纸剪的,白描的,飘飘欲举,不胜风力。燕云大步迎上,一面脱下外衣,手腕一抖,飞快地与她披上,同时揽住肩膀,已将人转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贺长岭身首异处的尸体,横于海水中,染红了周遭一片。
他的大手落在她眼睛上。
她依在他肩下,眼不见物,然而安心地由他带领着离开了。
他们慢慢走远。
“前辈,且请留步!在下有一言相进。”
身后忽然传来年轻人的声音。燕云并没停步,头也不回,只搀着女人,一心一意,引她涉水而过,踏上石滩。
“前辈!”邵秋空趴在水中,又唤。咬牙撑着爬起,几度摔跌,踉跄赶上。
“前辈——在下想问,这位——是您的夫人吗?”
燕云刹住脚步,并没回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