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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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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秋空紧握两手,黄蜂针的毒尚在体内肆虐,全身经脉但觉又麻又痛,如千万虫豸钻在血肉里噬咬。全仗一口气支持着,他面若白纸,汗珠沿额角滚落。要撑住,不能倒。

此时一倒,怕是再也站不起来。

昆仑派的年青弟子强忍着非人的苦楚,竭力令声音连贯下去:“……前辈不肯见赐尊姓大名,在下未敢冒撞。但不知前辈与本门尊长可曾相识?昆仑派虽僻处西域,论起渊源却也是中原武林正道一脉……本门弟子在家师教导之下,除刀剑外门招数外,倒是更为注重炼气养神……”

还没说出个头绪,眼见两人不再理会,背对着自己,又已相携行远。

男人脱下的外衣披在女人身上,又长又大,不过一件短衫,下摆已堪堪拖至膝盖。宽大的衣裳底下,她的身体似乎不存在。飘飘缈缈,我见犹怜。

那男人黑压压的背影。像一座山,投影在**漾浅水中。他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他是在细意呵护着她。看得出来。这个无名无姓、形容古怪、绝无一句多余废话的陌生人待这女人如何。

好象她是个玻璃人,碰一碰就怕碎了。刀过处人头落地,干净利落,赛五通连惊叫也没来得及。

他用握刀的手轻轻遮住她双眼,隔绝自己带来的杀戮与鲜血。

如同无声的誓言。他杀人。然而给她稳妥黑暗的世界,是手心肌肤蒙在眼睛上的触感。

他带她向海滩上走去了。

邵秋空突然大声叫道:“前辈,你要当心这女人——她不是人!”

夜明回头的时候,看到颀长白皙的少年站在没膝水中,湖蓝衣袍透湿,满溅着贺长岭的颈血。他如此狼狈,年轻的脸孔不知因疼痛抑或愤怒而扭曲,目中似有一股火焰燃烧。

隔了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他在海水之中,昂首瞪向她。她看得清少年手中的剑。

那一声如石破天惊。昆仑派的弟子自幼先习定力,即使身受暗器毒伤,声音依然凝聚,海风也吹不散。

是一柄明晃晃硬锃锃飞燕银梭,笔直地掷入她耳中。

夜明似被钉在了地上,没法再前行一步。她在他的怀抱里,缓缓转过身来。

心里头竟像是做梦一般,不知有何滋味。脸上反而平静非常。

只觉得赤足踏在碎石子上,实在是痛。这儿滩上的石块都棱棱角角,一片黯淡地铺到天边。奇怪,千年万载的海浪,怎么还是磨不圆呢?

心里尽是些麻木、模糊、奇奇怪怪的念头。走马灯一般,不相干的,荒谬地掺杂进来。

燕云的手臂环绕着她。他的温度与气味。这时风更大了,好象冬天早晨睁眼看见檐下结了一溜冰凌,就要起床的时候,被窝里感到特别温暖,分外地留恋——但她轻轻地把他的手从眼睛上拿开。

她推开他。转身。

遥对十数丈外,挺剑怒视的少年。

“在下功力浅薄,但幼禀家师训诲,昆仑心法以诚心正意为先,我看出此女身上有股阴寒之气,恐非善类。前辈武功卓绝,世所罕见,倘被妖邪迷惑,不但于己身不利,日后且必为祸世间。此事非同寻常,在下不得不说,请前辈务必留步听我一句忠告!”

他直冲着他们,一口气高声说道。

燕云漠然地望着少年。

风卷着水沫吹在只穿单衫的肩膀上,他屹然不动,邵秋空拼尽残存气力喊出来的言语,像是根本未曾听见。

突然,他快步向海中走去,踏着水,直走到少年面前。

邵秋空昂起头颅。十九岁的年轻剑客、昆仑派后起之秀,近两年在江湖中也是声名鹊起。所作所为,行侠仗义,正道中人提起昆仑小邵,没有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后生的。

当今之世,天道混沌,妖孽横行,黑白正邪多所淆乱——因此更要站稳脚跟,大是大非之际,一定要守得住。

这是第一次得到准许携剑下山时,师父的教诲。他一直记得。

阔大的黑影投在眼前。昆仑小邵玉树临风,这个疤脸陌生人似乎也并不比他高出多少。然而此际只觉得强大的压迫力,好似王屋太行横空飞来,呼吸为之逼仄。

他只是努力地昂起头。

“前辈,在下句句肺腑之言,绝非有意侮辱宝眷。倘若前辈觉得在下年轻识浅,不妨携这女子随我同上昆仑山走一遭,由在下师尊及派中众位长老法眼鉴认。若是在下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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