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页）

算算还真不少。爱德华的五个。乔治的儿子和女儿。

如果私生的那个和被褫夺公权的那个不算，还有一人有资格继承：他姊姊伊丽莎白的儿子。伊丽莎白是萨福克公爵夫人，她的儿子是约翰·波尔，林肯伯爵。

还有一个男孩是格兰特没想到的。在米德汉的孱弱男孩不是理查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一个私生子：一个名叫约翰的男孩。格洛斯特的约翰。一个在阶级上毫不重要，不过是大家都知道且生活在这个家庭里面的孩子。在那个时代，带私生子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事实上是征服者英王威廉一世带动这个潮流的，从那时候起各个征服者都认为此举有利无害。也许算是一种补偿吧。

他把它抄下来好让卡拉丁使用，心里怀疑着，怎么会有人认为，尤其是理查，除掉爱德华的两个儿子就可以让他高枕无忧。这个地方简直是，套用卡拉丁的话，有一海票继承人。个个都应该是理查的眼中钉。

这是头一回他觉得谋杀这两个孩子不但无用，而且是愚蠢的行为。

如果说哪一样特质是洛斯特的理查不会有的，那肯定是愚蠢。

他去查奥利芬特的书，看看奥利芬特对这个明显漏洞的说法。

“奇怪的是，”奥利芬特说，“理查对于他俩的死没有公布任何版本的说法。”

这用奇怪还不足以形容，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如果理查想要杀死他哥哥的儿子，他当然会做得漂漂亮亮的。他们可能因为高烧而死，他们的遗体会按照皇室传统那样供人瞻仰，这样大家才会知道他们的确离开人世了。

没人可以说哪个人不会杀人——长年为警方工作的格兰特深知这一点——可是人们可以确知某个人在某种情况之下，是不会做出蠢事的。

然而，奥利芬特对谋杀之事并不怀疑。理查，根据奥利芬特的说法，是怪物理查。也许当一个史学家研究的范围必须横跨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他可能没有时间停下来分析细节。奥利芬特接受了圣徒摩尔的说法，即使他在过程中也停下来过，怀疑这儿那儿的种种疑点，却没看见这些疑点已经将他的理论基础蚕食了。

他继续读着手上的这本奥利芬特。加冕典礼后，在胜利的队伍穿越英格兰时，牛津、格洛斯特、渥塞斯特、渥威克，都没有发出异议的记录。一路上只有祝福和感恩。一种预期国泰民安的欢欣气氛油然而生。毕竟，爱德华的突然弃世并没有让他们陷于派系的恶斗，而一个新政府也越过了他年幼的儿子而成立了。

然而在这样全国上下一致支持、同声歌功颂德的情形下（根据奥利芬特源自于圣徒摩尔的说法），理查竟派泰瑞回到伦敦，除掉在塔中做功课的孩子。在7月7日与15日之间，在渥威克。在他稳坐王位的这个夏天，在约克领地的中心，邻近威尔士边界旁，他计划毁灭两个不受人民信任的孩子。

真是个极不合理的故事。

他开始怀疑历史学家具有的心智，是否跟他先前所遭遇的那些所谓智者一样地缺乏常识，而如此地轻信人言。

他必须立刻找出泰瑞如果在1485年干下那件罪行，却直到20年后书上才有记载的原因。这期间他跑到哪儿去了？

不过理查的夏季却料峭如四月的春寒。满怀的希望一一落空。到了秋天，他得面对莫顿逃离之前策划的伍德维尔、兰开斯特联军的入侵。兰开斯特的表现值得莫顿骄傲：他们带来了一支法国舰队和法国部队。伍德维尔所能提供的不过是分散各地且零星的突击战：在基德弗、赛利斯伯利、美德史东、纽伯利、爱克塞特和布莱康。英国人根本不要亨利·都铎，他们对他太清楚了。就连英国的天气也从中作梗。朵塞特想见到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亨利·都铎之妻伊丽莎白的希望，被塞班洪水给冲跑了，亨利试图在西边登陆，不过却发现德文和康瓦尔两地的人对这个主意非常愤怒。他只有返航法国，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而朵塞特则加入为数渐多的伍德维尔流亡者行列，等待着法国的援军。

所以莫顿的计划被秋雨和英国人的冷漠给化解了，理查得以喘息一阵子；不过第二年春天，却有一股浓愁，是什么也化不开的。理查的儿子死了。

“据说国王整日愁容满面；即使是这样的魔头，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史学家说。

看来，夫妻之间的感情也还有。不到一年后，他的妻子安过世，据载理查也是同样地悲痛。

接下来的打击就轮到上次失败的侵略行动卷土重来；理查为了防御英国而忧虑，为了国库空虚而焦急。

他已尽力而为。在他的统治下，有一个历来最好的国会。他和苏格兰终于议和，并安排他的侄女嫁给詹姆十三世的儿子。他非常努力地想和法国维持和平，不过还是失败。法国主政的是亨利·都铎，而亨利·都铎是法国的小顽固。亨利登陆英国只是迟早的事，而这一次他可是有备而来的。

格兰特突然想起斯坦利女士，亨利热情洋溢的兰开斯特母亲。在理查登基那一年秋天的侵略行动中，斯坦利女士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在满满的铅字中搜寻，直到他找到为止。

斯坦利女士因与儿子勾结叛国而被定罪。

但理查再度对敌人仁慈，以至于害了自己。她的财产被充公，却又给了她丈夫。她的人也交还给了她丈夫，为了安全的考虑。可悲的是，斯坦利本人当然跟他太太一样，对入侵之事知之甚详。

的确，这个魔头并没有表现得像个魔头。

在格兰特半睡半醒之间，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说着：“如果孩子们在7月被谋杀，而伍德维尔——兰开斯特联军在10月入侵，为什么他们不用谋杀儿童的罪名引发公愤？”

入侵行动显然早在谋杀争议之前就已策划，这是场有15艘船、5000雇佣兵的盛大行动，必须有长时间的准备。不过如果真有不利于理查的谣言的话，在他们出兵时谣言早就应该满天飞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在英国叫嚣散播他的罪行，好让人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