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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功课(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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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东风】咳!希腊啊,希腊啊!你本是和平年代的爱娇,你本是战争时代的天骄。“撒藏波”歌声高,女诗人热情好,更有那“德罗士”、“菲波士”荣光常照。

此地是艺文旧垒,技术中潮。即今在否,算除却太阳光线,万般没了。

【如梦忆桃源】玛拉顿后啊,山容缥缈,玛拉顿前啊,海门环绕。如此好河山,也应该有自由回照!我向那波斯军墓门凭眺,难道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不信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

这也算较早一篇拜伦诗的中译稿了,梁启超的翻译套用元曲形式,浅明易懂,便于传播,有普及的意味。梁的这种译法颇有“文学革命论”的意思,白话直译,尽弛格律。不过同样作为白话文运动先驱的胡适,虽然在之后大力提倡此道,但在1914年翻译的《哀希腊歌》中,他的骚体翻译却是古奥难懂,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嗟汝希腊之群岛兮,

实文教武术之所肇始。

诗媛沙浮尝咏歌于斯兮,

亦羲和素娥之故里。

今惟长夏之骄阳兮,

纷灿烂其如初。

我徘徊以忧伤兮,

哀旧烈之无余!

——录自1914年2月3日《藏晖室札记》马君武的翻译《哀希腊歌》是以七言古诗的形式来行文:希腊岛,希腊岛,诗人沙孚安在哉?爱国之诗传最早。

战争平和万千术,其术皆自希腊出。德娄飞布两英雄,渊源皆是希腊族。

吁嗟乎!漫说年年夏日长,万般消歇剩斜阳。

马拉顿后山如带,马其顿前横碧海。我来独为片刻游,犹梦希腊是自由。

吁嗟乎!闲立试向波斯冢,宁思身为奴隶种。

马君武的翻译格律谨严,气势磅礴,朗朗上口,易于诵读,不过在诗味上似乎稍显不足。

最后来看苏曼殊翻译的《哀希腊》:巍巍西腊都,生长萨福好。情文何斐亹,荼辐思灵保。征伐和亲策,陵夷不自葆。

长夏尚滔滔,颓阳照空岛。窣诃与谛诃,词人之所生。壮士弹坎侯,静女揄鸣筝。

荣华不自惜,委弃如浮萍。宗国寂无声,乃向西方鸣。山对马拉松,海水在其下。

西腊如可兴,我从梦中睹。波斯京观上,独立向谁语。吾生岂为奴,与此长终古。

苏曼殊的翻译是以格律较疏的古体诗来译的。鲁迅曾说苏曼殊的翻译里古体字太多了,所以古奥难懂,这可能和章太炎的润色有关系。我们从形式上看,它和魏晋的五言诗很相近;从内容来看,苏曼殊的翻译里个人发挥的地方很多,像“壮士弹坎侯,静女揄鸣筝”这样的句子,原作里根本没有,而苏曼殊的用意,可能在于传达情感的需要。

著名历史学家李思纯曾评价过这三种译法,认为马君武的译法过重汉文格律而轻视原作的词义,梁启超的译法又过重原作词义而忽视了汉文的格律,只有苏曼殊的译法格律适中,原作的词义又都达到了,五七成体,汉诗的形式又没有失掉。显然在三种译法中,李思纯更倾向于苏曼殊的翻译。

不过这也只是一家之言,也有很多意见相左的批评。例如,高旭就认为苏曼殊的诸作中拜伦的诗翻译得最坏,只能作为《说文》一类的小学书读。而最让后人诟病的,就是他用的古字,像上面的“亹”(wěi)字,批评者多认为过于冷僻,以至于妨碍了诗的流畅和美感,这样的评价也颇为中肯。

《哀希腊》的译者还有很多,如胡寄尘、柳无忌等。柳无忌曾比较过各家翻译的《哀希腊》,比来比去他还是认为苏曼殊的最好。在译诗的方法和品质方面,柳认为胡适的仿骚体译法最为正确,只是胡1917年即大力抨击“模仿古人”的弊病,这不是自己打脸吗?马君武误译、乱译之处较多,不足为法,不过他的诗句有情感和活力;苏曼殊的翻译晦涩处并不多,无损于整个诗篇,也不能掩盖其许多可圈可点的佳句。柳无忌推而广之,认为苏曼殊介绍西方文学的成绩,“非但前无古人,后亦鲜有来者”。

客观来说,苏曼殊以汉魏古诗的古色古香、清丽质朴的文言用语来翻译,既保留了汉诗的形貌,又重在给读者传达原作的情感和内容,虽然在“信”上不足,但在“达”、“雅”方面确实高出马、梁不少。而他在比较文学方面的贡献,确实是实实在在地做了我们都故意忽视掉的一些基础工作,值得尊敬!

佛学:编辑《梵文典》

1907年,苏曼殊在东京就开始编辑《梵文典》。这是一部关于梵文语法和规则的工具书。苏曼殊自序及其他人所作序中指出,这本书的难度在于,自唐人说悉昙(即梵文)以后,多至百余家,但如今都晦蚀不见了。唐代高僧湛然,释签、疏记、论、义例倒是很多,但所作都是“支离”;宋代的法云高僧《翻译名义集》,收入音译梵文两千余条并加以解释,人比为儒书中的《说文》、《尔雅》,但章太炎在序文中认为其“伪舛”。到了清朝乾隆年间完成的《大藏经》,其中有《悉昙字记》,是记述梵文的字书,但苏曼殊认为不仅音韵龃龉,而且文法、语格也不周详。总而言之,通过作者本人直截了当的表述和他人的旁敲侧击,序文达到了这样一个效果:梵文在中国一直处于索解不便的状态。

而在当时,英国学者弗里德里奇·迈克思·摩勒的《初步梵文典》(1866)和莫尼尔·威廉的《初步梵文典》(1866)、《实用梵文典》(1857),虽然简略但在音义上可以参考;以往复旦大学的翻译,多局限于文字音、义的训释(“文身名身”),在句子的语法规范方面却没有专书,而要学梵语,则非学“文法”(“句身”)不可。总而言之,这段序文要达到这样一个效果:现在中西学界虽然有一些本子,但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有苏曼殊所编《梵文典》的出现,才算是真正填补了中国古代梵文研究史的空白。

“填补某某空白”,这样的话现在很多了,是篇论文都敢这么说,但在当时,章太炎能给《梵文典》如此评价,并非是朋友间相互捧臭脚那么简单。要知道,章虽然重朋友之情,在国学方面要求则颇严,能给出如此评价的也只有苏曼殊此书而已。

苏曼殊《梵文典》可谓是派头十足:作序的有印度法学士波逻罕居士、章太炎、刘光汉、何震、陈独秀(熙州仲子),加上自序,梵文概论,梵文字母表,梵文字母汉音,鼻音符号,词尾送气音符号等,再附上迈克思·摩勒的音译《心经》,印度叙事诗《摩诃婆罗多》篇中的《那罗王谭》,这是第一卷。《梵文典》拟成八卷,可谓工程量巨大。

陈独秀在《梵文典》中的题诗很好地阐述了苏曼殊该书的重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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