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页)
汪新的话把马燕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哽咽着说:“汪新你别说了,我不辞职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马魁走了出来,他盯着汪新:“小嘴叭叭的,话撂得叮当响!”“都是掏心话。”马魁伸手捶了捶汪新的胸口:“这些话我可都记下了,说了不算,别怪我翻账本!”“翻碎了,我再给您写上。”
马魁松口了,彻底放手了,汪新长舒一口气,马燕兴奋地朝父亲的背影喊了一句:“爸,我谢谢您!”
汪新把马燕拉起来,马燕看着汪新破涕为笑。
内燃机车向前开着,姚玉玲闭着眼睛躺在软卧卧铺上。一阵吵闹声传来,更惹她心烦气躁。吵闹声从隔壁卧铺传来:“你能不能别吃了,弄得满车厢都是味儿!熏死个人!”“我也没吃你的,你吵吵啥?”“你熏着我了!”“那有啥办法?我也管不住味儿!”
一个乘务员从姚玉玲包厢门外走过,朝吵闹声走去。姚玉玲也坐了起来,随后跟着走了过去。乘务员站在包厢门口,姚玉玲也朝包厢里望去。
牛大力坐在下铺,他一手握着鸡大腿,一手拿着一根大葱。桌上摆着一饭盒泡面、一瓶白酒、两个酒杯,还有烧鸡、猪蹄、大蒜、大葱和大酱。牛大力的一个朋友坐在桌对面,他手里拿着猪蹄子,啃得正欢。
一个老干部模样的人靠在对面上铺,冲着牛大力梗着脖子说:“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是你多管闲事。”“就是,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吃啥喝啥、拉屎放屁吗?”牛大力的朋友跟着附和。
“满嘴粗话,就你们这种人怎么能坐软卧?”老干部一副干部做派,鄙视地望着他们说。这话刺激到了牛大力,他恼了:“你这话就过分了,我们是哪种人?你得给我说清楚!”牛大力的朋友也说:“不说清楚,信不信我揍你!”
“大家都别吵了,有话咱们好好说。”乘务员介入,制止他们继续争吵。
“乘务员同志你来得正好,这俩人一上车就连吃带喝,吵吵巴火的,吵得我睡不着觉。”老干部委屈地说。
牛大力怒视着老干部说:“这大白天的你上车就睡觉,还不让别人说话了?是什么道理?”“你们吃的这些东西,味太大,呛鼻子。”“这都是家常便饭,你没吃过?”牛大力的朋友望着乘务员说:“他就是找事,一上车就斜着眼睛看我们,满脸的瞧不起。跟他来个笑脸吧,他理都不理还把头扭过去了!”
老干部满脸不屑地说:“那我还非得回个笑脸不可吗?”“这么说吧!你要是好好说话,我们可以小点动静,也可以捂着嘴吃喝,咱们可以商量着来,可是你张嘴就是雷烟火炮,这谁忍得了!”
见他们互相指责,谁也不让谁。乘务员说:“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一句。这出门在外,得互相理解。这两位同志你们可以吃饭,但是不能太吵闹,毕竟这周围还有很多同志需要休息。另外上铺的这位老同志,您说他们吃的东西呛鼻子,我看了一下他们吃的、喝的,确实都是我们常吃的东西。再说他们也不会一直吃,等吃饱了就没味了,您也多理解理解。”
老干部模样的人不服气地说:“我就不明白了,这软卧是谁都能坐的?他们有单位吗?有享受软卧条件的证件或者介绍信吗?”“我啥都没有,可我就坐这儿了!”牛大力理直气壮。“那就该把你们赶出去!”“赶我?谁敢?我真金白银买的票!”“有钱就能买到软卧票?怎么能这么干呢?干了个体户,一夜暴富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还了得?”
乘务员语重心长地对老干部说:“这位老同志您听我说,列车软卧管理出了新规定,车站、列车凭旅客的身份证,外籍旅客凭护照,港澳台旅客凭回乡证,发售软卧票。”
乘务员的话音刚落,就听老干部模样的人说道:“这规定说改就改,成何体统!这种人进来了,还怎么保证我的安全!”“我警告你,你要再说这话,我这鸡屁股就塞你嘴里去!”老干部的话,让牛大力大为光火,他拿着鸡指着老干部。
姚玉玲抱着胳膊看着,扑哧一声笑出来,牛大力扭头望去,见到姚玉玲的同时以为自己在梦中。
软卧车厢外,姚玉玲打量着牛大力:“看样子,这是发达了?”“还行吧!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不用精打细算了。”“不错。”“你也挺好的?”“你看呢?”他问,她反问。照她的模样做派看来,是过上天堂般的日子了。牛大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迟疑地问道:“结婚了?”
姚玉玲笑着说:“儿子都上小学了,你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你这条件,应该不缺人儿。”“一堆大姑娘成天围着我转,都看花眼了。”“奔四十的人了,该成个家了。”“男人四十一朵花,正是好时候,等玩两年再说。”“也是。”唠着唠着,两个人莫名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姚玉玲说:“走,咱们回去吧!”
牛大力站着不动,姚玉玲看着他,牛大力闷声问道:“他对你挺好的?”“心里装的都是我。”“他是干哪行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就是想看看啥样人能占了你的心。”“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姚玉玲欲走。
“你离开那年,是不是奔他去的?”那个人,在牛大力心中呼之欲出。
“人得信缘分。”和贾金龙在一起,姚玉玲归于缘分。姚玉玲的话让牛大力印证了自己原来的猜想:“那就是了。”“现在,提起那些事来,还有意思吗?”“我就是不想糊涂着。”“我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好,真的。”说完,姚玉玲径直走进车厢。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她先一步离去?这个问题牛大力一直在问自己。但这一次,他没有悲恸,也没有流泪……
火车行驶着,车厢里的厕所门开了,老瞎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啃着馒头走来,撞到了老瞎子。老瞎子一把抱住他,小男孩迟愣片刻,对老瞎子说道:“对不起。”老瞎子没松手,用他的鼻子嗅着小男孩身上的味道。
小男孩把手里的馒头递给老瞎子,说:“你是不是饿了,给你吃。”老瞎子接过馒头,小男孩走进厕所,关上门。老瞎子嗅着馒头,小胡走了过来:“叔,您要上厕所?”老瞎子没说话,他用颤抖的手指向厕所。小胡一开始没明白,直到小男孩从厕所走出来,他才恍然大悟。
小胡假装查座跟着小男孩向前走,小男孩走到刘桂英身旁,挨着过道处坐下身。小胡从刘桂英身旁走过,转身望着刘桂英:只见她看起来有四五十岁,戴着口罩,头上裹着绿围巾。小胡记下了刘桂英的特征,然后走了。
不一会儿,汪新戴着厚棉帽,围着围脖,围脖挡着他的脸。他装作找座位的乘客从刘桂英身边走过,并暗中观察着。他走到不远处,站住身,转身望向刘桂英,琢磨片刻,又朝刘桂英走去。
汪新走到刘桂英座位近前,对小男孩说:“这车也太挤了,一个空座都没有。小朋友,给叔叔搭个边儿,让叔叔歇歇腿。”小男孩望向刘桂英,刘桂英不说话。“好事不白做,叔叔这儿有好东西。”汪新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瓶强力荔枝饮料,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望着饮料,又望向刘桂英。刘桂英朝里面挪了挪,小男孩也朝里面挪了挪。
汪新挨着小男孩坐下身,敲着腿说:“这腿都快站瘸了,累死了。”小男孩望着饮料,打不开盖儿。“来,叔叔帮你打开。”汪新打开饮料,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接过饮料,喝了一口,笑着说:“真甜呀!”汪新笑着说:“小馋猫,多大了?”
“十岁。”小男孩脆生生地说道。“这是出去玩呢?”汪新看着小男孩问。小男孩喝着饮料,说:“回家。”
一直不说话的刘桂英突然瞪了小男孩一眼,小男孩不吭声了,低头喝起饮料来。刘桂英的举动让汪新察觉到了,他仍然笑着对小男孩说:“你别光顾着自己喝,给你妈妈尝尝。”
听了汪新的话,小男孩将饮料举起来说:“妈,你喝。”刘桂英看着小男孩说:“妈不渴。”汪新进一步说道:“你妈是舍不得喝,孔融让梨的故事,你听过吧?想做好孩子,有好吃的,不能自己都吃了,得给长辈尝尝。”“妈,你就喝一口。”小男孩缠着刘桂英说。
刘桂英犹豫片刻,她提起口罩,露出嘴,喝了一口饮料,她的下巴处很干净,没有黑斑。汪新望着刘桂英,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刘桂英拉下口罩挡住嘴,把饮料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接过饮料,继续喝了起来。
内燃机车宿营车内,马魁和老瞎子坐在桌前,马魁闻着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