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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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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祠堂。

沉重的木门被慢慢推开,陈子壮穿著一身白色麻衣,轻轻走进来。他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进香炉,青烟缓缓飘起。隨后他走到父亲陈熙昌的牌位前,拿过一个蒲团跪下,腰背挺得笔直,闭目沉思。

不远处,族中长辈陈七公由僕人搀扶著,每天清晨他都习惯来这里走走。此时他看著祠堂门口那抹白色的身影,站了很久没动。

“七老爷,子壮老爷天天都这样,风雨无阻。”

陈七公捋著鬍鬚点头:“子壮这孩子,虽然家中遭遇变故,但孝心真诚,守礼恭敬,真是我们陈家的好子弟。再看熙韶,身为一家之主,早晚请安的礼节,反而不如侄儿尽心。”

午后,启明斋。

院子里传来少年清亮急切的声音:“大哥!”

一个穿著青色学子衫、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跑进来,正是陈子壮的小弟陈子升。

陈子壮正在指导庞嘉胤练拳,听到声音停下来,露出温和的笑容:“子升?好久不见。”

陈子升跑到面前,喘著气却带著喜悦:“我刚听学堂同学说大哥回南海好些天了!诗会一结束就赶回来了!”他打量著兄长,眼睛很快湿润了,“大哥辛苦了。”

陈子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没事。你长高了。”他拉著弟弟在石凳上坐下,“最近家里的事情,都知道了?”

陈子升用力点头,声音哽咽:“知道了。爹他走的时候……”

陈子壮沉默了一会,握住弟弟的手:“父亲一生耿直忠诚,虽然蒙冤受屈,但气节从未改变。我们兄弟两人,应当以父亲为榜样,继承家业,不辱没家族名声。”

“嗯!”陈子升重重地点头,擦掉眼泪,“爹在天上看著我们!我刚写了一首诗,怀念父亲当年在京城做官时的风骨,请大哥帮我看看。”

“好。”陈子壮笑著答应。

几天后,一位鬍鬚头髮全白的老人颤巍巍地前来拜访。这是族中很老的叔公陈九公,早年曾受过陈熙昌的大恩。

“九叔公,您老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坐。”陈子壮连忙搀扶他坐下,亲自倒茶。

陈九公看著陈子壮,又看向墙上陈熙昌的画像,老泪纵横:“子壮啊,你爹,是好人啊!嘉靖四十五年,我爹病重,是你爹拿出赶考的钱,替我买药救命。万历五年,我儿子被诬陷偷东西,是你爹亲笔写信给中丞,还了他清白!”

“熙昌公在平湖当知县时,修水利,减赋税,平反冤案,百姓都叫他『陈青天!在京城当给事中时,更是铁骨錚錚,敢於直言进諫,痛斥太监党羽,他是为我们陈家爭光、为天下担当的忠臣啊!”陈九公喘著气,声音渐渐低下来,“可现在,熙昌公一走,家里很多事情就不对了。田租帐目不清,店铺接连关门,人心也,唉。”

陈子壮耐心听著,温和地安慰:“九叔公放心,父亲的遗志,侄儿不敢忘记。家里的事情,侄儿已经有打算了。”

陆续地,又有几位曾受陈熙昌恩惠的老人或旧仆前来探望祭拜。陈子壮都恭敬接待,耐心安慰。

第二天,陈府外茶馆雅间。

陈子壮对面坐著神情憔悴的中年人陈忠,曾是陈府负责顺德桑基庄的老管事,因为不肯和陈禄一伙同流合污,遭到排挤架空,现在只掛个虚名。

“陈禄那伙人,简直胡作非为!”陈忠气愤地说,“沙涌圩田被低价抵押,得到的钱没有入帐,都被陈禄和李三私分了。顺德庄的租子,他们多收一层所谓的『损耗,其实是进了自己腰包,庄户敢怒不敢言。”

陈子壮静静地喝茶:“老忠,委屈你了。”

陈忠眼圈一红:“小人受老太爷知遇之恩,眼看著他们这样糟蹋祖业,心如刀割,可是大老爷一味偏信陈禄,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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