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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颠锅(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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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罢两信,吴铭坐在灯下良久,提笔写下八个字:“薪火相传,食路无疆。”

冬至那天,吴记照例举办“团圆宴”,邀请所有孤寡老人与流浪者入席。饭馆内外摆了三十桌,灯火通明。菜单仍是那几样家常菜,却暗含调理之功:羊肉萝卜汤温肾阳,红豆糯米饭补心血,凉拌木耳润肠通便。

席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兵突然起身,颤声说道:“我打过仗,杀过人,老了却被儿女嫌弃,赶出家门。我以为这辈子完了。可你们每月来送粥,叫我一声‘老英雄’,还给我量血压、配饮食……我这才明白,我还被人需要。”

全场静默,继而掌声雷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衣衫整洁的中年妇人抱着包裹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女孩。她走到吴铭面前,深深鞠躬:“吴先生,我是陈实的母亲。我丈夫死后,我改嫁远走,以为儿子早死了。直到看到报纸上写‘西南有个食医,救了一寨哑巴’,我才认出那是我儿的手迹??他小时候最爱揉面。”

吴铭震惊,忙请她入座。小女孩怯生生地抬头,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糖渍梅子??正是苏兰当年悄悄塞给陈实的那种。

“他……知道吗?”吴铭问。

妇人摇头:“我不想打扰他。我只是想来看看,是什么地方,把我失去的儿子,还给了我。”

那一夜,吴铭彻夜未眠。他在《炊经》空白页写下新的篇章:

>“食之道,始于饱腹,终于归心。

>一碗饭,可救一人之饥;

>十碗饭,可暖一方之寒;

>百千碗饭,可愈世代之伤。

>故掌灶者,非庖丁,乃医者、师者、渡者。

>火不熄,则光不灭;

>心不冷,则路不止。”

次年春,第一批“食医站”正式挂牌运作。它们不在繁华街市,而在偏远山村、灾后废墟、边陲哨所。每个站点都挂着一面蓝底白字的幡旗,绣着八个大字:

**以食载道,以心传灯**

而吴记老灶,依旧每日清晨燃起柴火,卤香弥漫整条巷子。沈厨子带着新一批学徒熬汤撇沫,阿满教孩子们辨识药材,墙上那把断弦古琴,在风中偶尔发出细微嗡鸣,仿佛回应着千里之外某一口锅里的沸腾。

某个清晨,吴铭拄着乌木拐杖,缓缓走到院中。芝麻苗已长至knee高,绿意盎然。他弯腰抚摸嫩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墙才未跌倒。

阿满急忙扶他坐下,切脉之后眉头紧锁:气血亏虚,肝肾不足,已是积劳成疾。

“师父,您该歇了。”她哽咽道。

吴铭摆摆手,望向远方:“我不怕死,只怕这火没人续。你看那些孩子,一个个走出去,像芝麻种子随风飘散……只要他们还在做饭,我就没真正离开。”

三个月后,吴铭病卧在床,已难起身。但他坚持每日听汇报,批阅各地食医站的膳食方案。苏兰从西北归来探望,带来一包当地的高原黑麦粉;陈实也赶回,亲手做了“安心馒头”放在床头。

临终那晚,雨又下了起来,檐角滴水声如旧。

吴铭睁开眼,看见满屋弟子静立,手中各持一盏油灯。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们知道……我最骄傲的不是治好多少人,而是教会你们??**如何用一碗饭,告诉别人:这个世界,stillcareaboutyou。**”

话音落下,他缓缓闭目,呼吸渐平。

翌日清晨,全城食医站点同时熄火一炷香时间,而后重新点燃灶膛。火焰跳跃,映照着墙上那幅手书:

**以食载道,以心传灯**

从此,每年这一天,万家饭馆都会多煮一碗饭,摆在门口,名为“铭心饭”??纪念那位一生只为“让人好好吃饭”的老人。

而那根乌木拐杖,被置于吴记祖灶之上,象征永不熄灭的火种。

风吹过芝麻田,种子飞向远方。

有些落在土里,长成新苗;

有些飘进人心,化作温暖。

三百年的灶火,仍在燃烧。

因为它承载的,从来不只是食物,

而是饥饿尽头的那一句:

“来,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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