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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般高高在上难以靠近。
窈月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地朝门窗上的影子伸出手,不知道摸上去,是冰寒如刀刃还是温润如暖玉……
房里忽然传来一道“啪”的落子之声,把窈月惊醒,慌慌张张地收回手,身形却是乱了,脚下踉跄两步,发出了些许动静。
裴濯闻声抬眼看去,见窗纸上有个缩手缩脚正准备偷偷溜走的影子,轻笑了一声:“进来吧。”
窈月无声地打了一下自己不知分寸的手,而后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心虚:“学生只是路过,打扰到夫子弈棋了。”
“不曾打扰,坐。”裴濯示意窈月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
窈月战战兢兢地落了座,扫了眼面前的棋局,以她微薄的棋力,只能勉强判断出黑子落了下风,其他的她就瞧不出来了,又不想尴尬地沉默着,只好努力找话题:“常生他……”
“他已经睡下了。”裴濯说话间,又落下一子,“我有一封书信和一幅字画要送于令尊,明日让常生带上,和你一道回去。”
裴濯的话里,窈月注意到了几个奇怪的字眼,字画?送她爹?
窈月捂嘴忍住笑,她爹是个恨不得抱着刀剑睡觉的武将,送字画给他爹,无异于送美人给太监,中看不中用啊。
窈月拿眼角偷瞄裴濯,暗自腹诽,他好歹有个当过太尉掌过兵的爹,应该不至于不懂这一点吧。
裴濯像是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棋局,没有察觉到窈月的小动作。窈月便越发大胆起来,抬起头,正大光明地盯着他的脸看。
怪不得圣人愿意点裴濯当状元,若她是圣人,即便没有表亲这层关系,也会把状元给裴濯。让眉目如画的裴濯领着一众新科进士跨马游街,多给天下读书人长脸啊,至于第二第三的榜眼探花,爱谁谁吧。
若是自己早生几年就好了,她还没见过裴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模样,但肯定比现在这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夫子模样有意思……想着想着,窈月忍不住遗憾地轻叹了口气。
裴濯举着棋子沉思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落下,突然手臂一伸,将手中的那枚白子递给窈月:“你来。”
正陷在胡思乱想中的窈月被惊得往后缩了一缩,随后摆手苦笑道:“夫子,学生棋艺不精。”她还记得之前裴濯教自己下棋时,原本冷静持重的裴夫子,在
指点了她半日后,浑身都散发着无从教起的无奈和朽木难雕的挫败。
裴濯道:“无妨,白棋胜局已定,我只是想再看看黑棋有无绝处逢生的机会。”
窈月讪讪地从裴濯手中接过那枚白子,光滑圆润的玉石表面还隐隐带着些许温度。
窈月的脸微热,低头闷声道:“那,那学生就胡乱下了。”
窈月收拢心神,盯着棋盘上纷乱的棋子想了想,然后将白子落在一角。
裴濯看出窈月的这步是在以退为进,与之前只会横冲直撞的棋路相比,不得不说进步颇大,便笑道:“你这手倒是漂亮。”
窈月听了,却是下意识地偏头看向自己执棋的手,手背白皙如凝脂,手指修长如嫩葱,尤其在黑白棋子的相衬下,的确漂亮……
窈月有些急地把手收回了袖子里,脸也越发热了起来。
裴濯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解释道:“我是说你的这手棋很漂亮,看似躲在一隅,实则伺机扑杀。”
窈月佯作镇定地再把手伸出来,从檀木盒里拈起一枚白子,尴尬地应道:“都是夫子教得好。”
窈月本以为这段就此揭过,没想到裴濯又补了一句:“你的手也很漂亮。”
窈月的手一抖,拈着的白子“啪”地就落在了棋盘上。她“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要将那枚白子拾起来:“学生手滑了,这步可不能算!”
裴濯一只手按住窈月,另一只手趁机落下一枚黑子,笑道:“落子无悔。”
窈月看着因为自己失误滑落的那枚白子,给了裴濯一个反击的机会,棋局瞬时逆转,不由得大呼:“夫子欺负人!”
裴濯笑得愈发开心:“别急,稳住阵脚的话,你还有九成胜算。”
窈月看着裴濯脸上溢满的笑意,心尖不由得颤了颤。她只是输步棋就能换得裴濯这样一笑,这棋输得可真值啊。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理解为搏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了。
裴濯见窈月一直不走棋,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用目光点了点棋盘:“该你了。”
“哦哦哦。”窈月赶忙藏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又拈起一枚白子。这次她前后左右细细看了许久,才谨慎地落子,把黑棋的一条生路截断。
裴濯思忖片刻后,嘴角含笑地落下一子,然后收回手看向窈月,悠悠道:“你输了。”
窈月不敢置信地盯着棋盘,自己的白棋明明占尽优势,刚刚还斩断了黑棋的一条生路,怎么会输?
“这儿,”裴濯指着窈月方才为了截断黑棋生路而走的那一步,“你虽断了我一尾,却也暴露了自己的命门。我尚能断尾求生,但你却把自己逼入了死地。若是想起死回生……”
“活不了了,学生认输,”窈月自暴自弃地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檀木盒,“夫子神机妙算,学生自愧弗如。”
“不是我会算,是你求胜心切导致急中生乱。”裴濯说着,话题忽然一转,“此番前往岐国,切忌急躁。若发生任何事情,定要与我商量。”
窈月一听,若不是裴濯就在她面前,她真想直接望天翻白眼。果然所谓的下棋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敲打她,让她在去岐国的路上好好地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