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千里行四（第2页）

裴液心头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他转身欲走，却被陆玄真叫住：“裴液，天下太平了吗？”

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宫檐飞角，轻声道：“还没有。但我相信，会有的。”

说完，他快步而去，身影融入春日暖阳之中。

当他踏入永宁坊那座熟悉的小院时，心跳如雷。院门虚掩，竹帘轻晃，屋内传来细微的针线声。他站在门口，竟不敢推门。

良久，他才抬起手，轻轻叩了三下。

帘子掀开，阿阮站在那里，素衣如雪，眉目依旧清秀，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像是岁月悄悄写下的诗行。

两人相望无言。

然后，她哭了。

不是啜泣，而是放声大哭，像要把这三年的思念、担忧、委屈、欢喜全都哭出来。她扑进他怀里，拳头砸在他胸口：“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你说等我回家，可我每天点亮灯，都怕明天再也照不到你……我以为你会死在路上，我以为你要忘了我……”

裴液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我没有忘。每一步，我都记得你在看。每一夜，我都对着绣帕说话。我说今天救了一个孩子，我说北方下了雪，我说我想你……我一直都在告诉你。”

阿阮抽泣着抬起头：“那你以后……还走吗？”

裴液凝视她双眼，缓缓摇头：“这次，换我守着你。”

可话音未落，胸口参星残印忽地一烫，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勾勒出新的星图轨迹。那图案蜿蜒曲折，指向西南方向??正是昔日南疆巫族所在之地。

小猫跃上窗台，瞳孔收缩：“第四枚星核……动了。”

阿阮察觉异样，顺着光芒望去，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抹去泪水，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不能永远留下。”

“我可以。”裴液急切道。

“但你不该。”她微笑，指尖抚过他脸上的伤疤，“你说过，你是终结者。可我也知道，只要你还在走这条路，世间就还有光。我不拦你，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每次出发前，来陪我看一次sunrise。回来时，让我第一个见到你。好不好？”

裴液怔住，眼中泛起水光。

他用力点头：“好。”

三日后清晨，两人并肩坐在露台之上，看着东方天际由暗转明，一轮红日破云而出，洒下万丈金辉。小猫趴在栏杆上打哈欠，懒洋洋地说：“主人，咱们该启程了。”

裴液起身，披上旧袍，腰间挂好那盏灯。

阿阮递来一个布包：“路上吃。我给你绣了个新帕子，还没绣完，等你下次回来，我就送你。”

他接过，放入怀中，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会很快回来。”

她笑着挥手：“去吧，提灯人。”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碎晨雾，奔向远方。

这一路，他们穿过了瘴气弥漫的十万大山，渡过了毒蛇盘踞的赤水河，在古老祭坛前与巫族长老对坐三日，以《玄枢经》换得一部失传已久的《星陨录》残卷。书中记载：九块星核本为一体，乃上古时期某位“星君”陨落后所化，其核心蕴含创世之力，若能集齐九枚并以纯净愿力引导，或可重启天地秩序，消弭轮回劫难。

但代价极大??需有一人自愿献祭神魂，成为新世界的“锚”。

“又是牺牲。”小猫喃喃，“为什么总是这样？”

裴液沉默良久，望着篝火道：“也许……这不是命运逼迫我们选择，而是让我们证明：即使明知结局，依然愿意前行。”

他们在南疆停留月余，协助重建被战火摧毁的村落，设立“守心学堂”，教导孩童识字读经，不分族群贵贱。临行前，一位盲眼老妪拉住他的手，用巫语低语：“你身上有‘星胎’的气息，也有‘守门人’的印记。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被选中的人。但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星辰，而在人心。”

裴液郑重行礼：“谢前辈指点。”

归来途中，他又接到急报：幽州“醒心塔”近日频现异光，夜间常有百姓梦见自己前世片段，情绪激荡，甚至有人因此癫狂。更有传言称，塔底棺椁中的“星胎”正在苏醒，欲借人类梦境收集愿力，重塑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