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花盆(第1页)
时间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以来,慕容烬歌像是变了个人,甚至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混世魔王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腊月二十,慕容墨染的生日,为了庆祝妹妹的生日,慕容衿雪甚至没有再去兼职,一段时间以来,姐妹二人的关系达到了有史以来新的高度。
文时默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慕容青瓷和慕容烬歌也专门请了假回来,因为18岁,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别墅院子里,文时默和慕容青瓷,慕容衿雪正在做着最后的布置,而慕容墨染,则是在所有人的欢笑中被排除在外,小寿星便只好蹲在院子里看着,大家为她的成人礼忙碌着。
腊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但别墅院子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彩带、气球、精心准备的长条餐桌……文时默正踩着梯子悬挂最后的装饰灯串,慕容青瓷和慕容衿雪则在细致地摆放着餐具和点心,不时传来一阵轻松的笑语。
慕容墨染安静地蹲在院子一角的冬青旁,身上穿着或许是她最好的一件外套,干净素雅。她没有参与,也没有人让她参与。大家默契地将她“供奉”起来,仿佛今天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扮演那个被惊喜、被宠爱的角色。
她看着文时默仰头时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手中如同被驯服的星辰;看着慕容青瓷指挥若定、带着女主人的干练;看着慕容衿雪难得卸下清冷,眼角眉梢带着真切的笑意。
喜悦与满足,当然是有的。心脏像被暖融融的蜂蜜包裹着,带着微微的甜和胀痛。十八岁,成人礼。这是她曾经在阴暗的阁楼里,在被父亲打骂的间隙,从未敢幻想过的场景。是那个叫文时默的人,将她从泥沼中拉起,给了她这一切——安稳的居所,明亮的未来,还有眼前这群为她忙碌的、名义上的家人。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巨大的不安与惶恐?或许吧,这份过于美好的“馈赠”,让她心底深处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她配吗?她值得这样隆重的对待吗?这份喜悦像借来的华服,美丽却让她手足无措,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脏了、弄皱了。她习惯于躲在角落,习惯于默默注视,习惯于接受安排,而非像今天这样,成为绝对的中心。这种被聚焦的感觉,让她有些眩晕,也有些害怕。
深刻的孤独与疏离?尽管被爱意包围,她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孤独。他们的忙碌,构筑的是一个“属于他们”的热闹世界,而她,像一个被小心翼翼放置好的、需要被庆祝的“客体”。这份热闹是给她的,却又仿佛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她与这份喧嚣之间,存在着一条无形的界限。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追随着文时默的身影时,那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在生日的背景下,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十八岁,意味着法律上的成年,也意味着她即将失去“孩子”这层保护色。她不能再理所当然地接受文时默的资助和庇护,尽管她知道他绝不会停止,就像对待慕容衿雪一样。
可她必须开始思考自己的路,思考如何回报这份如山恩情,思考她那隐秘而绝望的爱恋该何去何从。成人礼像一道门槛,跨过去,是更广阔的世界,也是更沉重的现实和更无望的深渊。
所以,当她蹲在那里,看着为她忙碌的众人时,她的脸上或许带着符合期待的、浅浅的、羞涩的笑容。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的绝不是单纯的快乐,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尽感激、深刻不安、隐约孤独以及对未来恐惧的、极其复杂的宁静。
她像一只被精心呵护在温室里的名贵花朵,在绽放的最美时刻,却恍惚预见了终将到来的、离枝的命运。
这份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或许只有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文时默,才能隐约捕捉到一丝痕迹。他挂好最后一串灯,从梯子上下来,目光越过忙碌的慕容青瓷和慕容衿雪,精准地落在那抹安静蹲着的纤细身影上,心中微微一动,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与复杂。
暮色渐合,院子里亮起的暖黄灯串与天际最后一抹绛紫交织,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众人的笑语,以及一种为重要时刻而生的、轻盈的喜悦。
慕容墨染已经被大家从角落拉到了中央,脸上带着被这热烈气氛烘托出的、浅浅的红晕。文时默递给她一杯果汁,眼神温和;慕容青瓷正笑着将一顶精致的生日帽戴在她头上;慕容衿雪则举着手机,试图捕捉这温馨的一刻。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为慕容墨染精心构筑的成人礼喜悦中,放松,惬意,毫无防备。
别墅三楼,朝向院子的阳台上,一排耐旱植物在冬日的寒风里显得有些萧索。就在这些并排摆放的花盆之后,一双眼睛,如同暗处盘踞的毒蛇,正透过两个陶盆之间的狭窄间隙,死死地盯住院子里的一切。
那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前段时间刻意伪装出的“乖觉”和“礼貌”,只剩下积压已久、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怨毒与憎恶。他看着下方其乐融融的画面,看着被众人环绕、仿佛公主一般的慕容墨染,看着文时默那刺眼的温和笑容,看着自己那两个姐姐脸上毫无阴霾的喜悦……这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凭什么?
凭什么他这个真正的、有着血缘关系的自己人,要像个隐形人一样被忽视,甚至需要小心翼翼、干活做事才能勉强立足?而这个外来的、靠着文时默的怜悯才能站在这里的慕容墨染,却能享受如此隆重的宠爱?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嫉妒和怨恨像毒藤一样在他心中疯狂滋长、缠绕,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文时默,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文时默,如果不是他突然闯入那个宁静的小山村,自己还是父母唯一疼爱的儿子,都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连日来的压抑和伪装,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扭曲的宣泄口。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阳台边缘那个最大、最沉的陶土花盆。里面是一株半枯的铁树,连带着盆土,分量不轻。他早已计算好了位置——下方,正是慕容墨染和文时默所站区域的侧前方!
近了,他们站得更近了,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察觉来自头顶的恶意。
就是现在!
他脸上掠过一丝狠厉和快意,牙关紧咬,手上积蓄已久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来,用力一推——
那沉重的陶土花盆被他从两个花盆的夹缝中猛地推出,脱离了阳台的边缘,带着泥土和枯叶,朝着下方欢声笑语的人群,直直地、加速坠落!
慕容墨染的目光原本羞涩地落在文时默带笑的嘴角,然而,一种超越常理的、近乎本能的危机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她的脊背!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偏移——
就在别墅三楼阳台,那个花盆空缺的阴影处,似乎有衣角一闪而逝!
而那个空缺的位置,正对文时默的头顶!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放缓。
“时默哥哥——!!”
慕容墨染的惊呼声尖锐得划破了温馨的空气,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几乎在出声的同时,她整个人已经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文时默猛撞过去,试图将他推开。
她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守护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