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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饭(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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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可不算太平。

最折腾的就是慕容烬歌。这个半大的小子对于去城里姐姐家过年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和不耐烦。在他简单的认知里,城里规矩多,没地方撒野,哪有在村里跟着一群孩子疯跑、放鞭炮来得自在快活?

从坐上中巴车开始,他就各种不情愿,扭来扭去,时不时踢到前排座椅,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引来同车乘客不少厌恶和嫌弃的目光。好不容易熬到下车,在车站门口,他更是赖着不肯上出租车,最后还是慕容父亲黑了脸,从路边捡了根细棍子,作势要打,才连吼带吓地把他逼进了车里。

“你个混账东西,给你姐和姐夫拜个年,能要了你的命啊!给我老实点!”慕容父亲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就这样,一家人带着些微的狼狈和满满的乡土气息,按照地址,终于找到了女儿女婿那栋气派的独栋别墅门前。看着眼前这漂亮的房子,慕容父母脸上露出了自豪而又有些拘谨的笑容,而慕容烬歌则被父亲死死拽着胳膊,一脸的不情不愿,与这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出租车和文父的黑色轿车几乎同时停在了别墅门前的空地上。

慕容父母有些局促地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蛇皮袋和活鸡,一眼就看到了旁边从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轿车里下来的文父文母。文父依旧是一身看似普通却质感极佳的中山装,不怒自威;文母则穿着优雅的羊绒大衣,怀里抱着裹得像个小福娃的文景晨。

慕容父亲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又带着几分恭敬的笑容,连忙拉着还有些没回过神的慕容母亲迎了上去,腰都不自觉地微微弯了些:

“哎哟!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也到了!真是巧了,巧了!”

文父脸上露出一个公式化的、恰到好处的浅笑,微微颔首:“是啊,慕容老弟,弟妹,路上辛苦了。”文母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抱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慕容母亲的注意力立刻被文母怀里的小外孙吸引了,脸上笑开了花,伸手就想去抱:“这就是我的小外孙景晨吧?快让外婆瞧瞧,长这么大了……”

她这带着乡土气息的热情和直接伸过来的手,让文母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往后撤了半步,用一个侧身的动作巧妙地避开了慕容母亲的手,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防护:

“孩子刚睡着,外面风大,别吵醒了他。”

这话合情合理,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慕容母亲隔开了。慕容母亲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尴尬地凝固了,讪讪地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哗啦一声被推开。

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文时默和慕容青瓷,身后还跟着好奇的慕容衿雪和慕容墨染,一起快步迎了出来。

“爸!妈!你们到了怎么不让我们去接啊!”慕容青瓷先是嗔怪着父母,随即立刻转向文父文母,笑容满面,“爸,妈,你们也来啦,快进屋,外面冷!”

文时默也赶紧上前,先是接过自己父母手里提着的东西,又自然地想去接岳父母手里那些沉重的土特产,同时笑着打圆场:“都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慕容衿雪乖巧地叫着“伯伯伯母,爸爸妈妈”,而慕容墨染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越过所有人,落在了被文母紧紧抱在怀里的文景晨身上,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欢喜和温柔。与文父文母打过招呼,她的眼睛就再也无法从文景晨身上移开了。

这短暂而微妙的门口相遇,在两对背景迥异的亲家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无形界线。一方是热情却难掩局促与失落,另一方是礼貌却带着阶层分明的距离感。而这所有的复杂,都被文时默和慕容青瓷的及时出现,暂时掩盖在了“一家人”的团圆表象之下。

当大人们还在客厅入口处寒暄,互相谦让着落座时,没人注意到一直耷拉着脑袋、满脸不情愿的慕容烬歌。

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锁定了客厅中央那张巨大餐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那些装在精致瓷盘里的菜品,色泽诱人,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与他熟悉的农家大碗菜截然不同。一种混合着好奇与贪婪的冲动,瞬间压倒了他所有的不快。

他像一只灵巧的野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脚下飞快地挪动,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餐桌旁。他贼溜溜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很好,没人看他。

目标锁定!那是一盘油光锃亮、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其中最大、最诱人的一块正躺在盘边。

时机稍纵即逝!慕容烬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捏住了那块肉的边缘,猛地从盘子里将它“提取”了出来!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他甚至带着一丝完成高难度任务般的得意。

就在他刚把这块“战利品”塞进嘴里,腮帮子被撑得鼓囊囊,还没来得及咀嚼品味时——

一个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甚至一丝鄙夷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客厅里尚算和谐的氛围:

“烬歌,你在干什么?!”

发声的是慕容衿雪。她站在不远处,眉头紧蹙,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弟弟那粗鄙不堪的举动,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跟着一起丢了大人。

这一声不高不低的质问,如同按下了静止键。

瞬间,客厅里所有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文父文母的目光带着惊愕与不解转了过来;慕容父母闻声望去,脸上先是茫然,待看清儿子鼓着腮帮、油乎乎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的狼狈样子时,瞬间变成了极度的尴尬与羞愤;文时默和慕容青瓷也愣住了,慕容青瓷更是觉得一股血涌上了头顶,又气又臊。

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嘴里塞满肉、僵在原地的慕容烬歌身上。

他偷吃的动作凝固了,只剩下鼓起的腮帮和一双因为被突然发现而充满惊慌和一丝恼羞成怒的眼睛。刚才还弥漫着团圆喜庆的客厅,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慕容父母无地自容的羞愧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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