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成舟(第3页)
分明万事皆备,只待最后一子落定,现在却被人连棋盘带桌子一起掀翻了。
秦简之怒极反笑,起身晃进了屏风后,正对上俯身穿鞋的小天子,他道:“臣无忧心之事,只是尚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言罢他蹲下身,动作和缓,伺候着天子穿鞋,姿态极尽谦卑:“节翎印信常年置于太庙,背靠卫所,本朝现世不过两三回,怎会突然出现在西郊,落在奸人手中呢?”
天子杏眼圆瞪,问:“那是何物?秦卿说的奸人可是窃走漕粮之人?”
“呵。”
“嘶、疼。”小天子收回了腿。
秦简之垂眸,眼神在眼前少年身上雕出了花。奈何看来看去,都只有一派真诚无暇。
或本性如此,或心计沉沉似海。这样的年纪,种下什么因,就会结下什么样的果子。
秦简之未言语,目光盯得小天子不自在,使他兀自站起了身。
小天子跺了跺脚缓解疼痛,问道:“朕睡梦中好似听见有人谈论贺卿的名字,是她回都了吗?”
秦简之答:“是,她已经回临淮了。”
“好吧。闻风台办事向来靠谱,秦卿你若应付不来,不妨让她来帮你。”小天子仰着脸,说出了这番荒唐的话,活脱脱对朝中政局一无所知的模样。
秦简之忍不住问:“陛下,究竟是谁教你的话术,连夜将臣支走召至宫中,好行方便之事呢?”
他没明说,但明眼人都能听出他所指的对象。
“你怎会如此想?”小天子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朕年轻识浅,思来想去,能在此刻为朕分忧、为社稷定策的,唯有您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搅得秦卿如此心神不宁。”
那可真是大事了,叫你的贺卿和好陆卿在釜底抽了薪,现下还要好言语地问你背后之人的姓名。
秦简之这下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见秦简之一副急火攻心即将昏过去的表情,小天子连忙对身旁侍女说道:“璇儿,快去请太医来……”
“不必。”秦简之连话都没听完,甩袖离去。
离宫前他钦点了一队人随行,传来信使逐一询问情况。
这人先前被贺玉带着节翎卫拿弯戈勾了脖子,一夜过去,颈间总有幻痛。
秦简之靠在马车里听他抓耳挠腮地汇报,心生烦躁:“你且安生些,别总挠脖子。我问你,昨日晌午步云程带兵出城,为何如此匆忙,且至今未归?”
“回秦公,步首领走得急,说是有几条货船靠了渡灵山北麓渡口。货物虽然做了伪装,但巡逻的卫犬在船上闻到了潮痕香的味道。此香原料‘海骨木’仅生长于棣州地界,极为难得。步首领疑心贼人销赃,这才带人前去查看了。”
他打量着秦简之的脸色,继续说道:“您被圣人召入宫后,节翎卫收到密报,有贼人闯入皇宫,临时封锁了宫门。我等虽有心传讯,在此等节眼上若强闯被抓了现行,难免会有不臣之嫌。眼下无论梁琢生死与否,主动权都在陆方手里了,我等不容有失。”
秦简之坐起了身,心想陆方那病是真是假还两说。
梁承应允的两件事一件都没做到,反倒把自己拖下水惹了一身臊,还在贺玉手上吃了个闷声大亏。
真叫人不痛快。
那便也还个不痛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