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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似今年长似今年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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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台这名字想是源于那句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所以净觉寺才会给这里起这样的名字,以时时警醒寺中弟子。

赵祾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和我一起把视线投向东边。

事实证明各处的日出都各有千秋,百丈谷有百丈谷的美,洵山也有洵山的美。金乌如腾云驾雾一般从天边逐渐升起,视野中的颜色从鱼肚白逐渐变成桃色,然后是浅绯、朱红,离日出就差一刻。

“怀柔,喜欢吗?”在这时,赵祾在突然出声问我。

正巧风把白云吹得在明镜台下翻滚,我回头发现他倚着一旁的古松,就像脚下正踏在云里。此刻的阳光给目力所及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洵山的松柏、净觉寺的屋宇——包括他。

日光里的赵祾面如金纸,他今日穿的衣衫恰有着仙气飘飘的大袖,整个人看起来快羽化一般,在明镜台上冷冽的晨风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落拓潇洒,好似马上便要乘云离我而去了,眼下他的模样倏忽同昨晚梦里那个身影重合,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我知道不该这样想,但那个梦的威力实在太大,我一下无法从中脱身,只觉得一瞬间,我好似也与梦中的那个我重合了,正巧此时脑子里倏忽跳出《金刚经》中那句最有名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个没忍住,我的眼前瞬时模糊,泪水直接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这位谪仙好像被我这一下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我听见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层慌乱,不再气定神闲:“怎么了,今日不是生辰吗?是想家了?”他走近几步,树影将将替他遮去那金光,赵祾的身形亦不再如幻影,恢复如常。

我摇摇头,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无碍。”总不能告诉他,我昨晚做了个如此荒谬的梦,导致我现在还没能完全清醒吧。这样肉麻的话,如今的我对着他还说不出口。

赵祾好似犹豫了一下,手指还是落在了我的眼角,轻轻帮我抹掉了眼泪,他的声音很淡,还带着一些不确定:“如果真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说。”

我知道他这便是放过我,不再追问了,连忙点点头,感激他不刨根问底,否则我会很难堪。赵祾不再说话,只是陪我沉默地继续看着天边。

直到万丈金光取代一切,慷慨地洒向大地,庆云飞霞之景便完全铺展在我们眼前,一切有如蜃景。

天光大亮,但亦变化无常,过了一会儿,朦胧的雾又起了,我本以为过会儿便会散去,但等了一阵之后,仍不见好转,反倒逐渐分不清雾与云的边界了,竟又是别样的风景,远山如黛,写《相思》的那位“妙年洁白,风姿郁美”的摩诘居士还写过一句顶顶仙气的诗,曰:“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此时的洵山之景用这句诗来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

“怀柔,你开心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经历刚才的事情一样,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点点头。

“那便很好。”他的声音淡淡的。

为了不叫他担心,我咧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的笑:“千金难买人开心,我们百丈谷中人活得可明白了。”

他懒懒道:“放眼整个天下,恐都无人如你们一样自在了。”

“那是自然。”彼时我未听出他话里淡淡的艳羡,只觉得远离纷扰、居于深谷,自谷内出来的人确实都很是看得开。

赏完日出之后,净觉寺也没什么旁的景色了,这等景象虽然壮观,但山上的僧人日日见,恐怕早已习以为常。

我们去昨日的小院里拜别了云来方丈,临行前赵祾将昨日抄的那卷经交给了方丈,我才晓得原来这是他抄来准备供在佛前为我祈福用的。

我与他均不信佛,也不信赐福一说,从寺里出来后,我问他为何如此,赵祾道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好在下山这一路倒轻松许多,赵祾问过我的想法后,没再让我体会一回同样的惊心动魄,我能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山道上,真是谢天谢地。

走下去只花了小半日,待我们快到山脚时,清溪流枫之景便也在眼前了。

满洵山都是火红的枫叶,若依我所见来看,诗句里的“霜叶红于二月花”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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