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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我们是同志(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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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颠簸中又行驶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车轮声和马蹄声构成了单调的韵律。

莱昂纳尔靠坐在稻草堆里,与巴蒂斯特、让诺和卢克沉默相对,内心的挣扎却并未平息。

终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嘈杂的。。。

冬雪初融,塞纳河畔的柳枝抽出嫩芽,巴黎街头的咖啡馆重新摆出户外桌椅。春意尚未完全苏醒,但城市的脉搏已悄然加快。莱昂纳尔?索雷尔站在自家书房窗前,手中握着一封刚拆开的信??来自司法部的通知:三个月内不得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且需定期向地方警局报备行踪。这是缓刑附加条款的最新补充,措辞冰冷,毫无余地。

他将信纸轻轻搁在书桌上,目光落在那台雷明顿打字机上。机器漆面微损,键帽磨损处泛着铜光,却依旧稳健如初。他坐了下来,指尖轻抚键盘,仿佛在确认某种存在感。窗外传来自行车铃声清脆划过石板路,像是回应他内心的节奏。

几天后,《新观察家》编辑部送来校样稿,正是他即将发表的新文章《道路之上》。文中写道:“我们曾以为自由是言论的权利,后来才明白,自由更是行走的权利??不被阻拦地前往想去的地方,不被定义地成为想成为的人。”编辑附言提醒:此稿可能再次触怒当局,请慎重署名。

“就用真名。”莱昂纳尔回复,“他们可以删我的文章,但不能让全法国都忘了是谁第一个把车轮推向黎明。”

与此同时,环巴黎赛事的影响仍在扩散。里昂、马赛、波尔多等地陆续传出民间自发组织骑行活动的消息。有工人团体发起“晨光骑行”,每日清晨六点集合,沿城市主干道骑行十公里;南特的一所女子学校甚至成立了女生自行车队,校长公开宣称:“教育不应只训练她们如何做妻子,更要教会她们如何掌握方向。”更令人意外的是,军方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一名驻守斯特拉斯堡的年轻少尉写信给《费加罗报》,质疑军队禁止士兵接触“非军事用途机械”的陈规:“若自行车能提升国民体能与意志,为何不能列为训练项目?难道我们害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进步本身?”

这封信被转载至全国,引发激烈争论。国防部紧急召开会议,最终决定成立一个“民用交通工具对国防影响研究委员会”,名义上调查,实则压制舆论蔓延。而该委员会首场听证会上,第一位受邀作证者竟是阿尔芒?杜布瓦??那位参与设计首届环巴黎赛车辆的工程师。

杜布瓦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出席,面对一群身着制服的将军与官僚,他没有递上数据图表,而是从包里取出一只瘪掉的橡胶轮胎。“诸位大人,”他说,“这是沙特尔路段捡回的废胎,它承载过一位邮差的梦想。他在暴雨中摔了七次,仍坚持抵达终点。你们问我自行车是否有害国家安全?我想问的是:当一个普通人愿意为信念颠簸千里,这样的国家,难道不比任何堡垒更坚固?”

全场沉默。有人冷笑离席,也有人低头记录。三日后,委员会报告草稿泄露,结论赫然写着:“当前尚无证据表明自行车构成直接威胁,但其象征意义值得警惕。”

消息传到维尔讷夫时,贝尔特夫人正在整理档案。她抬头看向坐在壁炉旁读报的莱昂纳尔,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他们终于承认了??真正让他们害怕的,从来不是铁架子和轮子,而是人们开始相信自己也能出发。”

“那就再推一把。”莱昂纳尔放下报纸,站起身来,“我要办一场全国巡回演讲。”

“你疯了吗?”艾丽丝冲进房间,手里攥着刚收到的电报,“司法部刚刚下令,禁止你在公共集会发言!这是明确警告!”

“所以我不会‘发言’。”他微笑,“我将‘朗读’。”

众人一怔。

“法律禁止我表达政治观点,但它没说我不可以朗诵文学作品。”他走向书架,抽出一本雨果的《海上劳工》,“我就在全国各地的剧院、学校、工厂礼堂,一字不落地读这本书。每一页都是对勇气的礼赞,每一章都在讲述一个人对抗风暴的故事??而我,只是一个读书人。”

右拉大笑拍案:“妙极了!他们总不能因为引用雨果就把你也流放吧?”

“也许他们会试。”莱昂纳尔神色平静,“但我赌他们不敢。现在全欧洲都在盯着法国??德国报纸称我们为‘思想角斗场’,英国《泰晤士报》说‘法兰西的灵魂正骑着自行车逃离牢笼’。在这种时候逮捕一个朗读者?那才是真正的丑闻。”

计划迅速启动。弗朗索瓦利用人脉联系各地文化协会,以“推广国民阅读”为名申请场地;莫泊桑主动提出陪同巡讲,并调侃自己是“护送疯子的安全员”;艾丽丝则负责安排行程与安保,秘密联络了几位可信的记者随行记录,以防万一发生拘捕。

四月中旬,第一站定于里昂市政礼堂。海报提前两周张贴:**“文学之夜:雨果《海上劳工》全文朗读会,主讲人??莱昂纳尔?索雷尔。”**

当晚,礼堂内外挤满人群。支持者手持蜡烛静坐等候,警方则在四周布控,三名便衣混入观众席。莱昂纳尔准时登台,身穿深灰色呢袍,面容沉静。他打开书页,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大厅:

>“吉利亚特孤身一人,在礁石之间与海洋搏斗……他没有武器,只有智慧与决心;他没有援兵,只有星辰指引方向……”

台下鸦雀无声。当他读到“他知道自己可能死去,但他选择继续前行”一句时,前排一名老工人悄悄抹去眼角泪水。

整场持续近四个小时,中途无人退场。结束时,全场起立鼓掌。警察未采取行动??他们接到上级命令:只要不涉及现实批评,就不予干预。

接下来的一个月,莱昂纳尔走遍八座城市。在马赛港口,码头工人自发组成人墙保护会场;在图卢兹大学,学生们在他朗读完毕后齐声背诵《九三年》选段;而在第戎,一名退役军官走上台,将一枚旧军徽放在讲台上:“您让我想起,军人也曾是人民的儿子。”

每一次朗读,都成了无声的抗议;每一本书页翻动的声音,都是对审查制度的嘲讽。媒体称之为“文本游击战”,民间则戏称其为“合法造反”。

然而风暴终究再度袭来。

六月初,巴黎《时代报》突然刊登一篇匿名报道,题为《索雷尔背后的金钱网络》。文章指控他通过赛事与巡讲暗中募集资金,用于支持激进组织,并列出一系列所谓“可疑交易”??包括米其林公司赞助款流向不明、勒诺多印刷厂超量印制宣传材料等。

尽管内容漏洞百出,但政府迅速反应。财政部宣布对“德尚兄弟体育促进会”展开税务审计;邮政局拦截三封来自瑞士的资金汇票;更有两名曾在环巴黎比赛中获奖的选手被传唤问话,逼供是否接受过“政治任务”。

最沉重的一击来自苏菲。她在伦敦寄来的信中写道:

>“莱昂,我原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但现在他们要把你也拖进泥潭。米歇尔(她的丈夫)已收到匿名威胁信,说我若继续资助你,将失去外交豁免权。我不能再连累家人……请原谅我的退出。”

莱昂纳尔读完信,久久伫立阳台。夜风拂过庭院,吹动晾晒的手稿纸页,像一群欲飞未飞的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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