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合伙人(第1页)
杨灿若是当天就带着这群老弱妇孺往丰安庄赶,傍晚前是到不了的。
倒不是这些人会拖他的后腿,这些人几乎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哪怕身子骨已经衰败到明天就要咽气,今天跨上马鞍依旧能坐的稳稳的。
。。。
风自西来,卷过千山万壑,拂过玉门关残破的城楼,穿过黄沙掩埋的隧道,一路向东,直抵南山别院。那声钟响虽微,却如针尖刺入静夜,惊醒了沉睡的星河。阿启握紧蝴蝶铃,指节泛白,耳边回荡着方才那一记孤鸣??它不属于守心钟的律动,也不在任何已知共鸣谱系之内。
“不是母钟……也不是初愿钟。”他低语,目光投向西方天际。那里云层厚重,仿佛压着一段不肯散去的记忆。
翌日清晨,纸铃坛尚未苏醒,桑皮纸在露水中微微发皱。阿启已召集陈九娘与三名老书记生于释怀院密议。他将昨夜所闻复述一遍,并取出随身携带的音纹锁竹简,播放那段来自西域的异响。声音极细,似风穿石缝,又似骨笛轻颤,频率游走于人类听觉边缘,唯有经特殊调频方可捕捉。
“这不是机械振动。”一名书记生眉头紧锁,“是……活人的呼吸节奏。”
“还有心跳。”另一人补充,“每十二拍一次重音,像是某种仪式性诵念。”
陈九娘沉默良久,忽而起身,从箱底翻出一卷尘封已久的西域图志。她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一条隐秘小径:“这条道,叫‘归魂路’。据敦煌残卷记载,每逢双王血契祭典之年,会有九十九名自愿者沿此路西行,不带干粮,不持兵刃,只背一口空钟,直至玉门关外跪地而亡。他们的魂魄,会被母钟吸纳,成为镇压记忆洪流的锚点。”
阿启心头一震:“陆知远最后说,‘真正的钥匙不在这里’……难道,所谓契约未解,是指每隔百年,便需有人重走归魂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年轻书记生跌撞而入,手中捧着一封刚由飞鸽传书送达的密报??来自西域边陲驿站“月牙墩”。信中写道:**近七日,有七十三名百姓无故离家,皆朝西而去,步履一致,目视前方,口中喃喃‘该还了’三字,如被梦引。**
“又是睡人?”陈九娘脸色骤变。
“不。”阿启摇头,“这次不是被操控……是自发前往。他们听见了钟声,就像候鸟听见季风。”
他当即下令重启萤火队侦测网络,在全国范围内排查近期异常梦境报告。结果令人骇然:过去三十天内,共记录到四百一十六例内容高度相似的梦??梦见一座赤红小钟悬于沙海之上,钟下跪满披麻戴孝之人,钟声响起时,所有人齐声高呼:“吾愿代偿!”
“这不是召唤。”阿启凝视数据板,“是共鸣。初愿钟净化母钟后,并未切断联系,而是建立了双向通道。如今,那些深埋心底的愧疚、遗憾、未能尽孝、未能救亲的痛楚,正通过这根无形丝线,反向牵引着人们走向自我献祭。”
陈九娘猛地站起:“你要阻止他们?可若这是他们真心所愿呢?也许对他们而言,这才是解脱。”
“我信人心向善,但不信牺牲即正义。”阿启目光坚定,“真正的治愈,不是让人去死,而是教会他们如何带着伤活下去。若连这点都不懂,我们当初为何要毁掉回响井?”
三日后,阿启亲率十人小队再赴西域。这一次,他们不再伪装商旅,而是以“记忆巡使”身份公开西行,沿途张贴《草芥录》摘录,宣讲“记取而非偿还”的新理念。然而越往西行,气氛越诡异。村庄空寂,田地荒芜,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白幡,墙上用朱砂写着“已赴约”三字。
第七日抵达月牙墩,只见驿站外墙刻满名字,密密麻麻如蚁群爬行。每一道刻痕都附有一张桑皮纸条,上面写着简短遗言:
>“父欠债未还,我去替。”
>“我儿夭折,必是我前世造孽,今当赎罪。”
>“听钟声三日,方知此生虚度,唯此一行可证存在。”
阿启读至此处,掌心渗出血丝??他竟不知不觉攥碎了铜铃碎片。
当夜宿于驿站,众人疲惫入睡。阿启独坐灯下,翻阅最新收集的口述稿。忽然,一阵清凉拂面,烛火摇曳间,墙上映出两个影子??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模糊不清的僧袍身影。
“你在找钥匙。”那影子开口,声音如同沙砾摩擦,“但它不在钟里,也不在碑上。它在‘拒绝’之中。”
“谁?”阿启霍然起身。
“三百年前,第一个不愿跪下的孩子。”影子缓缓消散,“他逃了。从此,双王之誓有了裂痕。”
次日黎明,队伍继续前行。距玉门关遗址三十里处,忽见前方沙丘涌动,人群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汇聚,皆衣衫褴褛,神情肃穆,脚步整齐得如同操练多年。粗略估算,竟有近千人之众。
阿启策马上前,高举蝴蝶铃,以音波增幅器喊道:“你们要去哪里?”
一人抬头,眼中毫无恐惧:“去还债。钟说,只要我们走进钟影,就能洗清祖先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