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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雁门飞霜雁门谍影 这匈奴商队带着刀(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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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是百丈深渊。此刻,深渊的边缘,雪原尽头,一道黑色的潮线正汹涌而来。起初是沉闷的雷声,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颤。很快,那雷声化作了海啸般的轰鸣——那是数以万计的马蹄践踏冻土的死亡之音!

黑色的潮水漫过雪原,渐渐清晰。攒动的马头,如林的弯刀,翻飞的皮袍,狰狞的面孔……匈奴骑兵如同席卷大地的黑色蝗群,白羊王那面巨大的白色羊头纛旗在队伍前方猎猎招展,格外刺眼。马蹄卷起的雪浪形成白色的尘雾,裹挟着大军,仿佛来自地狱的白色裹尸布。

“刑徒营——!”副将张唐的吼声在烽燧台顶炸响,压过风雪和马蹄的轰鸣。他手中的青铜剑猛地劈下,斩断身边一个刑徒的脚镣。“斩首一级,赦黥刑!斩首三级,授田宅,归故里!今日,尔等不再是罪囚!是大秦的锐士!用匈奴狗的血,洗刷尔等耻辱!”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罪囚们眼珠里最后那点麻木瞬间被点燃,化作赤红的火焰!赦免!田宅!回家!这些遥不可及的奢望,此刻被匈奴人的马蹄声踏到了眼前!求生的本能和对赦免的渴望,如同滚油浇进烈火!

“吼——!”数百刑徒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纷纷抓起身边的铁链、戈矛、甚至石块,涌向垛口。黑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沾着马肉渣滓的舌头扫过手中青铜大戟的血槽,那上面还残留着商队护卫的暗红。

他眼角余光瞥见最高处垛口的身影——王翦。

玄甲将军如一座铁铸的山岳,矗立在烽燧台的最高点。雁门关凛冽的朔风卷起他的大氅,拍打着冰冷的甲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他一手按着腰间剑柄,一手扶着冰冷的箭垛,纹丝不动。漫天风雪和脚下汹涌的黑色狂潮,仿佛都成了衬托他孤绝身影的背景。断水剑虽未出鞘,但那沉寂的姿态,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面不倒的黑色战旗!

咻——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长空!匈奴人的第一波箭雨到了!遮天蔽日,如同骤然飞临的死亡鸦群,将残存的天光彻底遮蔽!

“举盾——!”蒙骜的吼声响起。

秦弩齐射的尖啸紧随其后,以更狂暴的姿态撕裂空气!弩臂的弹力与弓弦的鸣响汇成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黑夫甚至能看到对面匈奴骑兵被粗大弩箭贯穿、带离马背的惨状!

“云梯!钩索!”下面传来匈奴语的嘶吼和金属撞击岩石的刺耳刮擦声!

黑夫猛地起身,巨大的身躯堵住半个垛口。一个匈奴兵刚刚从云梯顶端冒头,手中的弯刀还未来得及挥出,就被黑夫的铁拳狠狠砸在面门上!鼻梁塌陷的脆响被喊杀声淹没。黑夫顺势抓住对方脚踝,暴喝一声,竟将那百多斤的壮汉如同破麻袋般抡起,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壁上!骨骼碎裂,血肉模糊!

他猛力一拽连接云梯顶端的钩索!咯嘣!坚韧的绳索应声而断!整架沉重的云梯失去支撑,带着上面攀爬的七八个匈奴兵,惨叫着滑下陡峭的岩壁,砸入下方混乱的人群中!

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喷溅了黑夫满头满脸。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黥面的刺青在血污中蠕动,更显狰狞如鬼。

混战中,黑夫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侧角楼的阴影里,一个蜷缩的身影正快速攀援而上!动作敏捷如猿猴,正是那个在商队里被射伤腿,侥幸逃脱的刀疤脸!他竟不知何时摸到了烽燧台侧翼!此刻,他己攀到角楼垛口下方,背靠冰冷的岩石喘息着,手中赫然端着一把短弩!

弩机,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冰冷的青铜幽光。那支涂抹着赵国剧毒的弩箭,正死死地瞄准着最高垛口——王翦的后心!距离不过二十步!王翦正全神贯注于正面战场,浑然未觉!

黑夫的心脏骤然停跳!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想怒吼,喉咙却被激战的烟尘和血腥堵住!他想冲过去,但中间隔着数名厮杀正酣的秦军和匈奴兵!

刀疤脸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狞笑,手指扣向悬刀!

“将军——!!!”黑夫爆发出毕生最凄厉的咆哮!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唱,竟短暂地压过了战场的一切喧嚣!

与此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沾满血污的青铜大戟,朝着刀疤脸的方向,用尽毕生气力,狠狠掷出!

呜——!沉重的戟身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噗嗤!

弩箭离弦的刹那,青铜大戟精准无比地贯入刀疤脸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整个身体向后倒飞,钉在角楼冰冷的石壁上!刀疤脸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透出的戟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他手中的短弩无力地滑落,那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垛口边缘飞了出去,深深扎进夯土里,箭尾兀自嗡嗡震颤!

王翦猛然回头!寒星般的眸子瞬间锁定了被钉在角楼上的尸体,以及那柄贯穿其胸的熟悉大戟!他看到了黑夫那张因极度发力而扭曲的黥面,看到了他眼中尚未消散的惊骇与决绝!也看到了那支钉在脚下垛口边缘、尾部仍在剧烈震颤的——刻着“李”字的毒箭!

王翦的目光骤然移向关外。风雪之中,匈奴大军深处,那顶飘扬着白羊王旗帜的金狼头王帐,在翻滚的雪浪中若隐若现。

断水剑,铿然出鞘三寸!

冰冷的剑光如秋水乍泄,映亮了近在咫尺的那支毒箭箭镞。幽蓝的毒痕在剑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赵国剧毒。

羊皮地图指向频阳。

弩机刻着李牧印记。

毒箭来自匈奴王帐的方向。

这三条从不同方向射来的毒蛇,它们的獠牙最终汇聚的方向,绝非仅仅是这雁门关的烽火!

寒风卷着血腥和狼烟的焦臭灌入垛口,王翦玄色的大氅在风中狂舞。烽火的红光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那支毒箭幽蓝的箭镞,也映照出雪原尽头那座盘踞在八百里秦川之上的、沉默的黑色巨兽——咸阳。

风雪更烈,如泣如诉,仿佛塞外万千游魂的哀嚎,要将这孤悬的烽燧台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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