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麟归频阳谶纬血碑 这石头会吃人(第2页)
那不正中下怀吗?毁尸灭迹,岂不是坐实了心虚?这碑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焉知周围没有咸阳宫的眼睛?此刻毁碑,明日恐怕就是黑冰台的铁骑踏破他频阳家门!
不能毁!不仅不能毁,还要…大张旗鼓!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王翦脑中闪过。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佃户和家仆,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慌什么!天降异象,警示人间!此乃上天对我王氏的警示!是老夫这些年…贪得无厌,索要田产过甚,惹得天怒人怨了!”
他这话一出,不仅王贲愣住了,连那些磕头的佃户也呆住了。
王翦不理他们,大步走到那血字碑前,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他伸出手,竟首接用手掌去擦拭那碑上的“血字”!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沾满了他的手掌,那甜腻的铁锈腥味更加浓烈。
“看!”王翦将沾满“血污”的手掌高高举起,对着所有人,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懊悔”与“惊惧”的表情,演得惟妙惟肖,“此乃天罚之血!是上天在斥责我王翦贪心不足!斥责我王家占田太多!”
他猛地回头,对王贲厉声道:“贲儿!立刻派人!持我手令,去请频阳县令!还有,把附近三老、亭长、里正,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给老夫请来!让他们都来看看!看看这块天降血碑!看看我王翦是如何遭了天谴!”
“父亲?!”王贲完全懵了,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自曝其短,将这天大的祸事宣扬出去?
“快去!”王翦眼神如刀,狠狠剜了儿子一眼,那目光中的决绝和深意让王贲心头一凛,不敢再多问,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王翦站在雨中,站在那不断流淌“血字”的石碑旁,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像。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胡须不断滴落。他心中冷笑:自污?当年在咸阳宫前索要田产是自污,今日这“天降血碑斥其贪”,更是天赐的自污良机!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王翦“遭了天谴”,是因为“贪”,而不是因为别的!他要将这足以灭族的“诅咒石碑”,变成他王翦“贪鄙无度”的又一项铁证!只有这样,才能将“谋逆”的嫌疑,死死按在“贪财”的泥潭里!
很快,急促的马蹄声和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频阳县令带着一帮属吏,以及被王贲“请”来的当地三老、豪绅,全都顶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田边。当他们看到那块在雨中依旧“流血”不止、刻着七个触目惊心大字的石碑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王…王老将军…这…这…”频阳县令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此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着王翦沾满“血污”的手,又看看那妖异的石碑,腿肚子都在打颤。
“诸位都看到了?”王翦环视众人,声音沉痛,带着深深的“自责”,“此乃天降警示!是上天在斥责我王翦!这些年,老夫仰仗陛下恩宠,所求田产、珍宝无度,实在是…贪心太甚!以致天怒人怨,降下此碑示警!老夫…愧对陛下,愧对天下啊!”说着,他竟还抬起沾满“血污”的手,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天降血碑诅咒皇帝?这分明是泼天大祸!可王老将军却一口咬定是上天斥责他贪心?这…这老将军莫不是被吓糊涂了?还是…另有用意?
“此等妖邪之物,留之必为大患!”王翦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县令大人!劳烦你做个见证!今日,老夫便亲手毁了这祸根!以儆效尤!”
不等县令回答,王翦猛地转身,对身后早己准备好的家将喝道:“取老夫的断水剑来!”
一名家将立刻捧上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正是伴随王翦征战半生,饮血无数的断水剑!王翦握住剑柄,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雨幕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寒光,凛冽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周围风雨都为之一滞!
“天罚加身,老夫认了!但这祸国妖碑,断不能留!”王翦须发戟张,怒吼一声,双手握剑,高高举起,对着那血字石碑,狠狠劈下!
【3】
“给我破!”
轰——!
剑光如匹练,带着斩断江河的决绝气势,狠狠斩在石碑之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石飞溅!
那坚硬的青石碑,竟被王翦这含怒一剑,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上半截石碑轰然倒塌,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断口处,那些暗红色的“血字”依旧狰狞。
然而,就在石碑被劈开的瞬间!
异变再生!
石碑底部,那埋入土中的基座部分,随着上半截的倒塌,猛地暴露出来!那基座并非实心,而是中空的!里面赫然藏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一尺来高的黑色陶俑!陶俑的造型极其诡异,人身,却顶着一个狰狞的兽头,似狼非狼,似犬非犬,獠牙外露,双目圆睁,透着一种原始的凶戾之气。兽头人身的陶俑双手环抱在胸前,怀中似乎紧紧搂着什么东西。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陶俑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阴风,猛地从石碑基座处盘旋而起!风中夹杂着一股极其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比石碑上流淌的“血”味浓烈十倍!与此同时,那陶俑兽头的双眼,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两点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
“啊——!”离得最近的几个家仆和属吏被这阴风和突如其来的邪异陶俑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
王翦离得最近,那股阴风扑面而来,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邪气,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断水剑在他手中发出一阵低沉急促的嗡鸣,剑身微微震颤,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
但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眼神锐利如电,死死盯住那兽头人身俑怀中抱着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块长方形的、暗红色的木牌,像是…灵位?
“取出来!”王翦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过了风雨和众人的惊呼。
两名胆大的家将互看一眼,一咬牙,顶着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上前小心翼翼地掰开陶俑环抱的双臂。陶俑的臂膀似乎并不十分坚固,稍一用力便碎裂开来。
一块暗红色的木牌,落入了其中一名家将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