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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首先,我们可以假设,这位城主作为附庸,头顶并没有过分强大的领主。”圭多平淡道:“甚至也是一位如您一般年轻的殿下。”
“……啊。”少年怔了怔。
“您不妨再回想一下他的言行举止,如果想要扮猪吃老虎,通常是一扮到底的,不会中途露馅,若他确实是——拥有这么一位上司,一旦他被吞并,灾祸和梁子就接踵而至,那大可一开始就揭露。这一点您已经证实了他并非所属于那位……列……”
他话讲到一半,就好像那滔滔不绝的话语无以为继了似的——他发现他无法准确地念出那个名字,这感觉就像他无法分清戈迪字母之间的关系,那是一种从未对人类开放的、仿佛间能感受到其戏谑本质的事物。
“……那位殿下。”
“从属其他更强大的魔鬼殿下?那没必要撒谎,他特意提了‘年轻的殿下’这一形容……讲假话的时候掺点能显得真实的话语,是说谎的好习惯,不过呢,纰漏往往也由此而来。”
圭多讲完后,望着陷入沉思的法尔法代,他本应该问一句,您认为谁的可能性更大?但想想这位明摆着讨厌除他以外任何魔鬼的小殿下和他自闭式发展的四十年,行吧,谁晓得他到底认识几个魔鬼。
三列柱,圭多思考时,会把目光搁置在书本上,他大约能猜到一些,那是三位实力最为强盛的魔鬼……但为什么以“列柱”相称?
典籍里讲,地狱中有许许多多的魔鬼,各自司掌一种灾祸,虽然典籍也没提过你会遇上一个特立独行的魔鬼领主。
但其他部分也并非全无参考价值,在把法尔法代排除在外后,他们一路所见到的所有魔鬼,都非常典型,不过,有些相对来说,道貌岸然的程度更胜一筹罢了。
唯有著名的、已经被教廷打为公认伪典的《苔蕾莎誓言书》中提到过,地狱存在着魔性积聚、媲美神明的存在,既没说明数目,亦没讲清情况。不知所云程度之深,直到这一刻,圭多都怀疑,误打误撞的可能性更大。
而邻旁的法尔法代歪歪脑袋:“这种老饕的风格,倒是很像……”
“什么?您有什么想法吗?”
“既然他确实没有什么强大的后盾,那还是吞了吧。”
法尔法代说,在同一时刻,负责在这家客栈守夜的仆人拖着疲惫的灵之躯走了进来,他好像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在前堂,连忙跪了下来,法尔法代蹙了一下眉头,他把桌子上的盘子往边上推了推。
圭多很快心领神会,他让那倒霉的小伙子去给他打一桶水,然后把没怎么动过的面包作为报酬——即使明面上,他们需要用“赏赐”这个词汇——丢给了他。
仆人忙不迭地又跪了一下,他出门后,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掰碎,藏在脏而腻的头发里,以防被搜走,这一整个大面包足够他和母亲扛过两次饥饿病的发作,不容闪失,再说,现在距离冬天也不远了。
目睹这一切的法尔法代喝光了最后一点热茶,在吹灭灯火之前,他隐约想到,这还真像卡尔卡那个胆小鬼的风格。
很快,卖到预计数量货物的商队就准备离开了,在与城主、城主夫人都交谈过后,这些心怀各异的魔鬼在假惺惺的笑容与协定里——互相道别。而走前呢,法尔法代留下了他一开始就放置的饵,那枚能打开匣子的钥匙。
“总算是到手了,哼。”巴拉纳愉快地说,他就说,他最终还是得到了这个,在他准备独自瞧瞧里头都有什么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他那温顺的小老婆,长脸长颈的女人,遣散了所有护卫,用符咒封死了整个房间。
然后她就这样站在门外,她同样愉快,她哼着歌,往人偶的脸上缝着人皮,像听歌剧一样,贴在墙上,倾听着巴拉纳恐惧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这女魔鬼刻薄地牵起嘴角,等巴拉纳一死,这里就是她的了!魔鬼之间的同盟啊,就是如此的尔虞我诈!至于履约?那还真是抱歉,她可做不到——
就这样,在上一任城主死后,第二任城主,里希帕斯,在上任的第五天,在沾沾自喜、独自于正厅——抱着她的“玩偶”起舞之时,被沾染了诅咒的利剑从身后一剑砍中。
引路的蝎子摇了摇尾巴。
蓝眼的骑士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她的喉咙,届时,悄无声息在城堡内部繁衍的毒物会一拥而上,将她包围、吞噬。
“为……什……”
“您话太多了,这位夫人。”
维拉杜安温柔道:“因为我的主人希望您有这样的下场,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老头给他取的假名是款冬的拉丁文(。)
第124章消耗品
等卡摩恰的契约置换到法尔法代手中时,他们已经踏入了第二个城市勒尔阿,中途,半旅半商的队伍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村庄,藏在门后的眼睛习惯了在打量陌生人时携带少量恐惧,法尔法代揉了揉额角,胃部被撕扯、沉坠的错觉困扰着坐在亭下观看流浪者的领主,他在那一瞬间怀疑的是什么呢?这样的消化器官即使存在,又能装载什么呢?一千种疾病和痛苦吗?
按照计划,等他悄无声息吞掉上一座城池后,跟在后边的军队会先接管那里,即使是个穷酸落魄的城池,城主多年积累、搜刮下来的民膏民脂也是数目可观,还能运上一部分回去……而不动兵戈就能轻松吞并的城池不多,因此,在之后的旅途里,他们也更多地以贸易为主。
“您知道吗。”勤恳了多年的文书,出行都要带上一把不能弹奏的小琴,性情略带忧怀色彩的佩斯弗里埃说:“我并非不谙世事的孩子,但我们这些天换到的粮食和作物,多少有些远超预估了。”
“……他们有如此多的口粮,却宁可用来置换财宝,老爷们竭尽所能地克扣庄稼汉是常态,而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纯粹是折磨而已。”
“你还关心这个吗,皮特。”他平淡地问,但那是个陈述句。
“人是对悲惨是有恻隐之心的。”佩斯弗里埃说:“我们的承受力,不论是承受悲惨,还是快乐,都是有限的……没准是因为这个,我们才会期待容纳无限的神明呢?不过,您似乎没有这个烦恼。”
法尔法代默不作声,这段时间里,可真是叫人开了眼界——就连最习惯走南闯北的商人,都吃惊于这等做派,转念一想,这也许才是地狱常见的画卷,而少年领主给予他们的,更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迷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