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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尤为像您。”管家轻声在主人耳边说。
不管是意图改革,还是雷厉风行的作风与不惜用雷霆手段也要推进事情发展,法尔法代自己知不知道另说——但这些全是他们兄弟二人共有的特质。
“哼哼,我以前都没注意过。”缇缇尔戈萨斯说,他念叨着弟弟的名字,像是要把这个名字连同其主人一起,碾碎在他的尖牙利齿中,成为齑粉:“说到底,祂也是我所抚养的,不是吗?”
拉比苏对此没什么可以讲的,在他的视角里,事实就是如此。缇缇尔戈萨斯偏过头,远方的铅色海面上,庞大的鱼类正遨游在期间,发出鬼泣一般的呼啸;祂抽空去扫了一眼正在战战兢兢数石榴子的前马戏团团长——喔,这其实是祂和棕肤的拉比苏打的一个赌,随便喊一个仆人来,玩一玩“能与不能”的游戏。
一颗代表能,两颗代表不能,祂望着那张丑陋的脸,想了想自己这儿为什么会有这种魔鬼。
啊,祂想起来了,似乎,这就是当初跑来这里告发他弟弟所在之处的家伙,那时候的阿沙玛特,据说走了很久才到这儿来,痛哭流涕地跪在王座下,声称自己找到了领主日思夜想的弟弟,当时他身边似乎还跟了一个随从,祂那天心情不是很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随从杀了……但阿沙玛特说的话倒是不假,法尔法代确实独自跑到了边地。
法尔法,法尔法,祂亲爱的弟弟,被祂低估的弟弟,过程有些曲折,结局是不会有改变的。
“数到哪了呀?”棕肤白发的拉比苏替主人询问。
“这个,应该是……一共有六百一十二颗……殿下……答案为‘不能’……”
他用夸张而恭敬的语气说。实际上,对面这对主仆只让他从“能”开始数起,完全没有告诉他问题是什么,祂们又分别选择了什么答案,不过没关系。阿沙玛特想,他偷偷藏起来一颗石榴籽呢!虽然哪个都得罪不起,但让领主押中是皆大欢喜的。
如果这个答案符合殿下的心意,那祂就万幸逃过一劫,如果不是,再拿出那颗被他藏起来是石榴子,说不小心落到衣服上,对,这样完全可行……
在他沾沾自喜自己的聪明才智时,缇缇尔好像没有不满,也没有特别满意,说到底,这就是拉比苏提议的一个游戏而已,诚然,数石榴是曾经供奉的穆斯尼阿斯的祭司喜欢最常用的一种占卜游戏。
每一个石榴都不可能拥有相同数目的石榴籽,特定的数量代表一条特定的神谕,当然,也可以简单地数数来问是与否。现在已经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石榴占卜法了,因为代表金星、植物与死亡的秋冬之神的穆斯尼阿斯——那最后的祭司,坚持了数千年没有回归本源的亡灵朵拉切萨尼亚,在一个春季,选择了回归本源。
缇缇尔由月神所生,对太阳神和祂的伴侣金星的印象很少,也不会记得太多其典籍描述,大概被没有神明庇佑的伪教给抄去了吧,石榴也已经成为了贡品中比较不起眼的那一个,石榴树结了千万颗果子,没人知道金星神喜爱石榴,是因为其爱人眼眸若火焰。
太阳神威尔比涅到底有没有火焰般的眼睛……除了列列根波利斯,大概已经无人知晓了。
刚开始,拉比苏问要不要行古法,做一做占卜时,祂可能是最近处理公务昏了头,居然冒出了——法尔法代能不能战胜祂——这种可笑的问题。不过,祂最终选择了“今天能不能抓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不能吗?”缇缇尔戈萨斯若有所思,接着,就没有人再说话了,一切就这样陷入了寂静。
这是阿沙玛特所不能理解的,祂依旧匍匐身子,连不太出汗的身体都冒出了点冷汗。
“拉比苏。”祂笑着说:“我本来是想去逮一下——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好像是个用重剑的。”
“她给我们造成的麻烦确实不小,殿下。”拉比苏说:“您希望的话,我可以亲自去。”
“逮老鼠总是不容易的。”缇缇说:“而且据说,那是个圣人——哈,伪教终于连他们心心念念的圣人都肯放弃了。要知道,圣人能做的不止这些——圣人的头颅能预言,圣人能用灵魂守住智慧之泉,圣人的骸骨也是有用的。”
“在魔法被垄断、衰落的一千年内。”他说:“——不能有太多智慧之人,只有认同他们利益的圣人才能更好的维系那令人作呕的统治,太多聪明人会发现被垄断的规律,太多脱离掌控的人会自发聚集……”
“确实如此。”
“我忠实的仆人,说实话,我很感激你!旧神子嗣是无法进入上界的——要不是你想办法搞到了教会的关于瘟疫的预言,我也没法做出这些准备。”
“这没什么。”
“你会感到心痛吗?”这位外人眼中的暴君,这位拥有灵舌的谎言主君,漫不经心地、甚至带有恶意地发问:“作为芬色曾经的大君,给自己的那最重视农业的国度带去蝗灾,让粮食歉收,又暗中煽动战争……”
“我有什么可心痛的,殿下,您不要再拿我打趣了。”
拉比苏说:“现在的芬色王都是我弟弟的子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六百年前、没人记得的王了,而且此处只有您一个王。”
“这就是为什么我向来很看重你。”他用玩味的语气说:“别白忙活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祂说,接着,有人来通报道:“殿下,我们抓到了一个目标人物!”
“喔,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缇缇尔戈萨斯对拉比苏说:“我还当今日应该一无所获呢。”
此话一出,那位魔鬼管家什么心情,谁也不知道,跪在地上马戏团团长可就暗叫糟糕了——听这意思,好像这问题和这个有关啊!他给出的答案是不,喔,剩下那颗石榴籽在哪呢?得赶紧抖出来……
就在他急急忙忙,动作轻微地翻找口袋时,一条艳丽的、透明的触手抚过了他的眼睛。
下一秒,他的双眼喷涌出了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戏这东西,玩一玩也就罢了。”灰发魔鬼的斗篷下垂出了无数条半透明的触须,如此美丽,如此致命,祂咧开嘴角:“你想在我的面前用谎言欺骗我?”
“我该死、殿下,我该死,求您饶恕我!”
“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