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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自己经常卷出新高度的法尔法代也会对着报告陷入沉思……他其实许诺出去的更多是承租权,不过,在这种时代,能有承租权和私有房屋就已经算顶好的了,何况法尔法代承诺不畜奴、也不许宠仆的存在,除了一些惯享清闲的家伙,没有人对此事有异议。
这才第五年,初来凋敝不堪的城堡就已经重新焕发生机,发展出了一个拱卫在山坡脚下的小城,并且持续不断地向外扩张着。另外,经过赫尔泽的走访,那些个最为不知疲倦,最殷勤做事的——
“生前是奴隶?”
"不……"黑发女人说:“他们生前是……有缺陷的人,不光是后天致残的,更多的是天生就畸形之人,比如连体人、侏儒、阉割伶人……”
在脱离那一副残缺的□□后,灵魂是否也能恢复如初?这个是不被世人所知的好问题。但从调查的结果来看,奇迹,亦或是恩赐,灵魂在落入冥土之时——变化不是当即产生的,而是慢慢的、潜移默化的,粘连在一起的兄弟与兄弟分开了,从不会成长的矮人在一点点长高,盲人复明,聋子被第一声雷鸣吓到尖叫,复而欣喜、大笑,直至泪流满面。
赫尔泽承认,她调查这件事有些私心……所有鞠躬尽瘁地给法尔法代打工的人,都不会被领主过分苛问私下的事。法尔法代也猜得到她是为了克拉芙娜,这迄今为止还保持着透明状态的女士。
“和人的状态有关。”最终,法尔法代透了点口风:“也和人的心灵有关,不过,她是特例……”
他语焉不详,赫尔泽只能知趣地不再询问。
“保持吧。”最终,他撂下这句话,“热情,希望,善良,随便什么都好,只要是你们人类所认为的天真德行。”
拦别人干活是拦不住的,只好继续增订一些节假日和庆典,而他本人,也在新增加的夏假中喜提三天休息。
法尔法代:……
真的假的?批假不应该我自己给自己批吗?被别人反向批假这合理吗?
被维拉杜安半哄半劝“请”出办公室后,少年无奈地扯掉防止蹭上墨水的手套,还没走几步,蜂拥而上的侍女一下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松松垮垮的发带被重新替换,身上零碎的挂饰也被全部取下,等他走出城堡时,换了装饰品的领主就像换了一身衣服似的,有说有笑的侍从们正挎着篮子,往小径而去,他屏息凝神,不一会儿,喧嚣的欢乐从他的心湖荡漾来开……
“今天他们有做什么吗?”他随手扯住一个——应该是哪个部门的跑腿,问道。
“今天有人牵头举办了竞赛,殿下。”
“竞赛啊。”少年想,竞赛,不论是诗艺还是角力……说这是贵族的特权,也不尽然,不过,至少那些一年到头都被束缚在地里的人,是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参加竞赛的……
“我去看看。”
他这话一说出口,那名跑腿似乎受到了惊吓,他抱紧了手里的文件:“喔,这,殿下,您没有庶务要……”
“我休息。”
听闻此言,对方更是把“见鬼了,他怎么还会休息”这句话写到了脸上,这算是一种冒犯,法尔法代转动眼睛,他上前一步,就吓得对方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快把这可怜蛋盯得快跪下前,倒是路过是西采“大发慈悲”地将领主叫走。
“竞赛啊。”西采温吐地说:“这件事您应该有批准。”
“之前征集活动的时候,我让他们放手去做,怎么?”
“这类的比赛,大概是会有一定的赌注作为彩头,他们并不一定想让您知道。”
……啧,已经知道了。
别太赌什么过分的东西就好,他略微领先西采几步,没什么感情地开始思索这三天应该去做些什么……在这几年里,他的剑术已经足够在特定时刻反戈一击,距离够格还很远,起码不算太难看了,而维拉杜安在给他批假的时候,也被他强制批了两天假,所以目前在休息……去猎鹰的话,吉特娜最近也没有什么空。
阴差阳错地,他看到了菲利贝尔——也在往人流汇聚的方向走,他大抵也是去参加比赛的,看到这家伙,他就想起了菲利贝尔曾经提到的漆黑山脉。
有什么山脉会是通体漆黑的吗?不如说,好像很多山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若非长满树林,覆盖白雪,不然好像哪里都是一个样……
“通体漆黑的山脉?”
西采说。法尔法代这才意识到他好像不小心把思考说了出来——啊,比起这个,更像是这位神职人员没有什么存在感。
“我想想……我印象里见过最黑的山脉,是一座火山。”博物学家给出了他的答案。
听上去也有几分合理,火山岩在色泽上是会呈现黑色。菲利贝尔他们上次是步行,而盐矿那边已经投入开发,不是所有盐洞都有吞噬和传送功能,用石板堵了那些气流浮动的盐洞就可以。另外,他们在那边搞了个可传送点界碑。
不消一分钟,法尔法代就决定了他的休假内容,带上一条飞行蟒蛇,通过界碑去盐矿,从盐矿飞去看看那漆黑的山脉究竟是做什么的。
当然,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任何人认为这是休假。说走就走的法尔法代让西采忙自己的去,他则转身上猎人们放装备的地方拿了一套护具,去牵了一头蛇,为了防止维拉杜安又到处找人,他走前还贴心地贴了一张纸条在骑士的门前。
谁都知道,领主不是个任性的家伙——即使他真的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谁都拦不住他。
半个小时后,他顺利地到达了盐场外围,为了不惊动那边正吃着午饭的员工,他让蛇绕了一圈,与菲利贝尔所说的一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确确凿凿有那样一座山脉,延绵不绝的、没有规律可言的漆黑山脉,那是不是他不知是凭想象还是印象所构造的山脉形象,而是……无比深沉的黑,好像那不是一座山,而是匍匐在那儿的一个噩梦。
越是接近,他越是感觉到奇怪,在一头撞进一阵热气里——就像当初他们行至沙漠时那样——的一瞬间,翻滚他正下方的,正是藏在山口的橙红色熔岩,真正的地狱之火,从隘口溢出、流淌,不时冒起来的岩浆听上去像某种恐怖的嗡鸣,法尔法代降落在了其中一块稍微有一定宽度的石面上,火山的红与眼瞳的红、宝石的红互相呼应。
他蹲下在岩浆流旁,披风在灼热的空气中无助地扬起,而后分解、消散,少年苍白的手就这样没入了浓稠的熔岩流里,他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觉得非常温暖,就像他可以不借助灰烬苔藓,徒手接住火兰花一样,他也可以触碰这团地狱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