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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如果叨得太烦了,也是会被法尔法代送一套头疼脑热小礼包的。
乌云盖在莫名显得干瘪的黑月亮上,寂静流连在田野之中,掠过夜空夜禽有着一双发光的眼睛,远远看去,像两颗被抛起来的珠子。
“哎,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偷油?”阿达姆闲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法尔法代顿了顿,在阿达姆开始嘴贱前说:“姑且算是个想法,现在先等着。”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他们需要等待什么呢?远方,窸窣的响动,为风摇头晃脑的稻草人,外加什么动物的凄厉叫声,鬼影幢幢,冥土,在人心上开凿出一个用于容纳恐惧的凹槽……为了应对漆黑的夜,田边的稻草人脖子上挂了几盏马灯,烧灼着黑暗,逼迫其退让开来……
“快到去巡逻的时间了。”乌里亚说,他起身,去拿巡逻的装备。
夜间巡田需要遵守的规矩良多,要一件不落地将长袖麻衣、长裤、绑腿、系带靴子、绑手以及帽兜麻斗篷穿上,把浑身裹得严严实实,防止皮肤暴露,举上火把,带上刀、弓箭和装有火兰花的工具袋。两人结伴去巡田,而且速度必须快,不能拖拖拉拉,其余人留守,有什么事好相互照应或去寻求支援——陋蓬旁有搭有类似瞭望台的一个三米高的小平台,有事的时候会点起火把,警示城堡或磨坊那边的人。
至于谁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不睡觉的领主对此有话要讲。
“等等,你们平时巡逻都只有三个人?”
他对着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去巡逻的阿达姆和乌里亚提问道。
“三到四个,大人……下半夜会过来另外三到四个人换班。”
“假设你们都去巡逻,我上瞭望台上呆着,不会有人偷偷进陋棚?”
“瞭望台既可以看到田边的情况,也能随时看到棚子——望得一清二楚,大人,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怪不得。
法尔法代挥挥手:“……你们先去吧,这里有我。”
知道他确实有那个本事轻松闹翻一头野兽的阿达姆拉起帽子,懒洋洋地回过头:“您可得小心偷油贼啊。”
法尔法代连赏对方一句“快滚”都欠奉,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烫茶,待他们出去后,开始左右看看这陋棚里的东西,有碎布条,篮子里装着几只吃饭用的碗,更多的是长柄镰刀,叉子锄头——这些都被放在一辆手推车上,边上还有一个木箱子,用来放个人物品,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的法尔法代将茶杯放在脚边,他想,这样传递信息的方式还是有点慢了。
尽管迄今为止,没出过太大的差错,就当多一层准备吧。白天燃烧野草以炊烟为号,晚上点燃火把以火光为令,是从人类从远古时期开始就使用的、传递信息和发出警报的一种手段,只是他来自一个近乎将这类手段淘汰得差不多的时代……可有什么能代替的呢?人类接收信号的视觉、味觉、听觉……声音?既然距离不远,那放置一面锣鼓有可能吗?不,也许传不到……
他就这样定定地坐在原地,火苗被一阵冷风压得弯下腰,差点燎到他的衣角,而少年满不在乎地沉浸在思绪里,等火苗立起身子,外出的人还没有半点归来的迹象,他还是岿然不动,好像也没有准备去瞭望塔上看一眼的准备。
他睁着眼睛,就像他的眼睑天生就不会往下落似的,在一个噩梦一样的夜,扮演一个噩梦中才会出现的主人翁,他会觉得这差事得心应手吗?还是会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哒哒、哒哒。
含蓄的,谨慎的,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一副毛毡画的某个部分往相反的方向拨去,于是那里就凸起了一个阴影,微妙地往前移动……
原本心不在焉的人依旧静默——一只蜘蛛爬过他的脸庞,踩过他睁着的眼睛,跳到地上,下一秒,法尔法代敏捷地往旁边连续滚了好几下,而携着病菌的毒物已经咬伤了那不速之客!
太要命了。
一阵慌乱和嘶吼中,他还差点被踩到,无形之物的正体此时已经现出了真身——
“变色牛……嘶,这名字可太怪了。”
变色牛,一种野牛,在绿雾季节存在迁徙活动,就像它的名字那样……变色牛的皮肤会根据环境来调整颜色,且比变色龙还要高明——它在静态里,可以做到完完全全地融入周遭环境,不过,毕竟“变色”和“透明”是两个概念,移动时,它的伪装难免会遭到破坏,为了不致使伪装失效,它便养成了一副慢吞吞的性格……移动速度是缓慢的,性情也是……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放哨的——不论是站在瞭望塔上,还是干脆就呆在棚子里的人都找不到一丁点儿偷油贼的踪迹,本来,大家都打算要不然辛苦一点,白天拎着桶来干活,晚上拎着桶回城堡算了。
没过多久,阿达姆和乌里亚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棚子就在田边上,但凡有什么大动静,他们那边完全能注意得到。
“喂,您没事呢吧!”阿达姆进门就如临大敌,他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从地上爬起来,目前正在给衣服拍灰的法尔法代拎到身后。
“……你是怎么做到用着敬语还能那么不礼貌的。”
法尔法代忍不住说道,说实话,他真的不喜欢被人拎起来!
“那、那是个什么!”乌里亚紧张道。
“哦……你认不出来?”法尔法代抬了抬下巴,大家这时候能看清了,那是一头已经解除伪装,且跪倒在地的兽类。
“这是……牛?”
当一种东西看起来像牛,叫起来像牛,领主也承认它是牛的时候……
“牛还能偷油吃?”阿达姆绕着那头已经昏过去的牛,啧啧称奇:“还没见过这种事呢。”
“应该也有加了花草进去调色的原因。”法尔法代分析道:“还在生长期的刺猬麦有自己的防御机制……而这种牛为了避开与其他食草动物的竞争,会专门吃那些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