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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坠再次晃动,像一种无声的询问,赫尔泽咳嗽一声:“今天我们得去厨房那边看看……唉,这个天气太让叫人难受了。”
刚开始,一碗冰凉的井水还有点用,随着这反复无常的雾呼朋引伴,越聚越多,人们逐渐开始要喝冰霜艾蒿冻过的水,再后来是鹅怪提供的饮品,一碗不够,就再来一碗,等雾散去后,积聚的冷意从体内往上返还了那刺骨的冷,最后在碰到热的瞬间突然爆发……也许是在适应冥土的生活后,人们都差点忘了,灵之躯也会生病,不胡乱折腾才最好。
恰好那时候,法尔法代难得站在大家随手就抓得到的地方——由于刚出来的圭多在拿到法尔法代命人收集到的丽香树树脂不过十分钟后就立马缩了回去,徒留法尔法代一个人站在门口冷冷清清,少年沉思片刻,在决定等下次圭多出来的时候他要把炼金术的钥匙给拿走的同时,心累地考虑出去走走。还没出大门呢,就碰上了好些在阴晴不定的天气里一顿乱吃把自己吃到呕吐并浑身颤抖,还不得不被人抬回城堡家伙。
窗外。整个世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绿,雾气最浓重的时候,这幽深的绿——宛若有什么暗示藏在里头,赋予痛苦,剥夺希望,一场被蒸发出来的洪水。法尔法代拨开外套上的垂袖,心想,即使是经过了——啊,对于食材来讲,可以说是一遍又一遍的“拷打”后,那些毒性和恶意仍旧能不时冒出来,给这些饕鬄又贪婪的家伙当头一棒。
“居然发烧了……”他摸了摸病人的额头,在这个所有人的体温都很低的世界,这几位体温升得太快了。他先命人先把人抬去专门的收容病患的休息室:“我等会儿就过来。”
“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维拉杜安沉吟道:“原来不止吃生的,加工过的食品也有危险……?”
“简单来说,是自洁问题。”法尔法代说:“安瑟瑞努斯会对食材进行无害化处理,包括用调料、香料自有的属性抵消食物自带的毒素,或者以毒攻毒之类的,以一种食材的特性中合另一种……当然,香料还是占大头。”
“另外……这些毒性只是被压到最小,即使还会有副作用出现,已经不再是致命问题。灵魂本身就有自我净化的功能——为什么说是净化?毕竟灵之躯摄入食物维持活动,可并没有肉。体那么不便,还得消化,所以我愿意把这个叫做净化,当毒超过净化能力,外表上就会表现出病症。”
“还可能有些外在因素也会激发病症的产生……”
他给了维拉杜安一个眼神——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栗法骑士皱了皱眉头,然后突然领悟出了一个同等的比喻:这是吃多外加喝完冰水喝热汤才吐的吧?
在他们对话期间,又有几个人被抬了进来,法尔法代一下子黑了脸。
“这周先让安瑟瑞努斯暂停他那些稀奇古怪的饮品供应,所有人给我喝草泡水去。”法尔法代说,他也不想这样,人若自己控制不住的话,就让外界来帮他们控制:“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吐。”虽然这个病可以治,但能不生最好还是不要生。
于是就有了赫尔泽奉命来查看鹅怪做茶泡水……哦不是,药茶的进度。
说是药茶,原料是再常见不过的草药,她在看见那一把把正被下锅的植物,瞬间就脱口而出:“茴香水?”
“不错,是茴香水。”帮忙过来帮忙搅汤的保罗大笑道:“不过和地上的野茴香长得有点不太一样……大概是一种植物的,那什么,变体还是啥的?我也说不上来那些文绉绉的词!再加上无聊青叶,一天一杯,解暑,还能让人控制自己不要贪凉贪食。”
“就你一个人在熬?没问题吗?”她问,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领主在这种时候派她下来看看……这不应该是鹅怪的活吗?
“您哪,瞧好了吧!我在这边也帮了很多忙了。”保罗笑了笑,他想是想起什么,又小心翼翼地说:“就是……”他支支吾吾半天:“呃……这东西味道不太好。”
赫尔泽好奇地要了一杯,一股奇怪的、又凉又苦的味道差点没让她把这东西吐出来——我的老天啊!这是什么啊这绝对不是茴香水的味道!
这就是为什么是保罗来熬汤而不是鹅怪在熬汤,他只有把原料变成食物的兴趣,对制药兴致缺缺,加上配方简单,他教会徒弟后就甩手……哦不甩翅膀不干了。
味道奇怪的茴香水很快就成为了城堡的一桩新噩梦——部分人对此接受良好,他们的牙嚼过更苦的叶子,吞食过泥巴,咽下过麦麸做的黑面包,即使由俭入奢难——很多人还是苦着脸才喝下去的,不过很快就舒服了。
看来人注定是要受上一种苦,才能换来另一种舒坦。有人说,被雾闹得要发疯,要身体上的舒服就要放弃舌尖上的舒服。
而一部分人不太乐意了,但凡这水没那么苦,大家忍忍也就算了。
“……是有多苦?”连法尔法代都听说了这档子事。
这种方法他一早就知道——只是鹅怪三番五次申明这东西味道不太好,不如给大家搞点更好喝的,谁愿意干一天活回来还喝药茶,特别是其中还有一味无聊青叶……这玩意和冥土茴香混在一起,不仅不能抵消茴香的味道,反而还要把后加进去的甜味给磨平,这两种材料活像进了锅就有点什么别人不能插手的勾结似的,离谱,但在这里却很合理。
生病的人太多……他不缺那点小零食,他缺人手,都病完了,活就得分担到别人身上了,效率只会更低。
“您要尝尝吗?”
“啊,”他犹豫了一下:“让阿达姆先尝尝吧。”
三分钟后,盗贼用他那大嗓门鬼哭狼嚎道:“我最近没得罪您吧!您这是谋杀!”
“注意词措,你已经死很久了。”法尔法代晃了晃那杯浅黄色的、冒着热气的茴香水,所有喝过的人无一例外——连维拉杜安这种性格沉稳的人都无言了好一下,从他紧皱的眉头来看,就像他这辈子的伤心事儿都融在这一杯冥土野茴香里了一样。
但也没见他和阿达姆似的到处滚。
法尔法代很少地抿了一口,苦味,除了苦就没别的了,其实还能忍受……他在两人惊讶的目光里喝完了杯子里的药茶,评价道:“不太好喝。”
“其实……您可以不用喝完……”维拉杜安说。
“我去,你是魔鬼吗!”阿达姆情不自禁道:“哦不对你就是个魔鬼。”
第35章剑士
又是风雨交加的一天,无情而冰冷的雨水蜿蜒淌过那些临时盖起来的草棚、木屋,沿着上次留下的雨辙,一遍遍加深着对这些建筑的腐蚀。一味地修修补补不能成什么大事,在磨合了不知多少个版本后,木屋的设计图迎来了最终的设计稿,即使这时候,还未建起来的房子连距离达成“久经考验”这个词都还为时尚早!起码在人们的期待中,建造之旅如约开启。
而在此之前,法尔法代特地参考了人们对房子的要求,大多数人没那么多需求,乡野的住宅嘛,大同小异,要有结实的屋顶,要有供他们种点其他东西的院落。
大部分人生前的居所也都是那么回事儿——长长的、供一家五口甚至十一口人居住的大屋子,一大半的面积用作厨房和生活区,谁不是在厨房的火塘边上度过的呢?女人赤着脚,在灶火边忙来忙去,男人守在火边,看顾火焰,手上修理着生了点小毛病的农器。此外,整个屋子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房间——其中一个用来待客、设置神龛,另一个才是用于休息的。
往往,一家人只能挤在一间房子里头睡觉,顶多用木板隔开;部分房子自带阁楼,踩着陡峭的斜梯上去,许多人都孩童时期就是在其中——和那些谷物、灰尘还有各种各样的杂物一起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