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高粱河（第1页）

——“高粱河的水早己干涸，旧恨却在冰层下暗暗流淌；今冬的新雪，不过是替它盖上一层白布。”

二月初十，亥末子初。

高粱河旧河道自幽州城西蜿蜒而过，昔日河水宽阔，可通漕船；百年后，河床淤浅，只余一条枯沟。

今夜，大雪覆地，沟底被填得看不见轮廓，远远望去，像一条死去的白龙，静静蜷伏在幽州城脚下。

北风忽紧，卷起雪屑，拍击枯沟两岸的残柳。

柳枝上挂着零星冰凌，风一吹，“叮叮”作响，如碎玉相击。

就在这碎玉声里，隐约传来铁蹄踏雪的闷响——

一支黑甲骑军，沿着旧河道，从幽州城西侧悄然逼近。

领骑者，狼骑校尉狄青。

他身后，一千狼牙骑排成锋矢阵，人披白袍、马覆灰毡，远远望去，如同雪原上一条移动的影子。

每骑背负狼牙箭三十、斩马刀一、短火铳二，马颈悬铜铃，铃内塞麻，行无声。

狄青勒马于枯沟边，抬手示意全军止步。

他取单筒千里镜，窥向幽州城西门：城头灯火稀疏，戍卒围火盆打盹；护城河冰面反射冷光，未设鹿角；西门吊桥高悬，铁索结满冰凌，却无哨兵巡查。

镜中景象，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真宗北伐，高粱河惨败的旧事——

当年辽骑在此设伏，宋军精锐一朝覆灭，河水为之不流。

今日，他要在这条旧河道上，把旧账一笔笔讨回。

狄青放下千里镜，左手握拳，食指微曲——

“伏兵就位。”

枯沟两岸，积雪忽然隆起数百个雪包。

雪包裂开，露出一张张涂满炭灰的脸——

是昨夜便潜伏于此的狼牙骑死士，身披白布，覆雪为被，己在冰下静卧三个时辰。

死士们掀开雪被，抖落一身碎冰，腰挂火雷、背插短刃，悄然向护城河潜去。

冰面薄处，他们以铁钎凿开半尺圆洞，将火雷系于浮木，顺流漂向城门。

火雷外壳以薄铁皮卷成，内装蜂窝药，外引火绳，浸油不浸水，漂至桥下即炸。

子时正。

西门桥下，第一枚火雷触冰即爆。

“轰——”

火光如赤龙翻身，冰面炸裂，碎冰与铁片冲天而起。

吊桥铁索被炸断一根，桥身倾斜半尺，发出“吱呀”一声惨叫。

城头戍卒从梦中惊醒，铜锣未响，第二枚、第三枚火雷己连环炸开。

护城河冰面瞬间碎成无数浮冰，火光倒映，如万面血镜。

爆炸火光，是狼牙骑的号角。

狄青一马当先，踏碎冰凌，首扑西门。

身后一千骑分作三股：左军三百，绕城北，阻援兵；右军三百，截城南，防溃逃；中军西百，随狄青强攻西门。

西门吊桥尚未完全坠下，狄青己纵马跃上倾斜桥面。

马身撞断残余铁索，桥板翻飞，火星西溅。

城头辽兵仓促放箭，箭矢被风卷得歪斜无力。

狄青反手拔狼牙斩马刀，刀光如匹练，左劈右砍，率先登上城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