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沟河（第3页）

待相距十步，雪狼都骤然吹哨——

哨声尖利，三短一长，南岸宋军炮兵立刻调高仰角。

六门火雨流星齐发，开花弹越过雪狼都头顶，落入辽军密集处。

轰隆巨响中，狄青拔刀大呼：“斩首队——随我夺旗！”

五十骑如一把弯刀，贴着冰面切入辽军侧翼。

狄青一马当先，刀光如匹练，首取耶律海里。

海里仓皇应战，只三合，便被狄青一刀挑落头盔，断发纷飞。

雪狼都趁势砍倒辽军旗手，夺过绣金狼旗，回马便走。

辽军大乱之际，上游忽传来“咔啦咔啦”巨响。

原来章衡早派一支火工，乘夜潜至上游三里，以铁锯锯开冰层，再以火药炸断冰坝。

上游河水汹涌而下，将尚未完全冻结的冰面整体推挤，形成一道移动的“冰浪”。

冰浪所过，木桩、铁钩、冰锥尽数翻覆，辽军临时搭起的浮桥、拒马被连根拔起，卷入河中。

耶律海里眼见冰面崩裂，夺旗之敌又远遁，知大势己去，只得鸣金。

北岸辽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黑甲、残旗、碎冰。

雪狼都趁乱返回南岸，无一人折损，只带回辽军狼旗一面、首级二十七颗。

辰时末，东方破晓。

白沟河面碎冰堆积，被初升朝阳镀上一层金红。

残旗半浸水中，旗面狼头只剩一只眼，空洞地望着南方。

章衡收兵回营，提笔在狼旗背面书一行小字：

“白沟河第一战，斩首西百，夺旗一面。

辽骑再敢南牧，当以此旗为纸，写其败状。”

他将旗随手掷入火盆，火焰舔上狼眼，发出轻微的“噗”声，像一声遥远的叹息。

——“雪停之后，河仍流；太阳升起，照见的不是胜利，而是代价。”

正月二十七，巳时。

一场悄无声息的“地牛翻身”自上游传来：先是极低的闷响，仿佛巨鼓在冰层下滚动；继而整个白沟河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连锁裂响，像无数铁尺同时折断。

昨夜被炸开的冰桥残骸，此刻被潮水般涌来的河水推挤、翻卷。

碎冰边缘锋利如刀，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金石声。

沈括站在南岸高阜，以“水浮司南”测流：

“冰层厚一尺七寸，流速每息五尺，三刻之内，河面将完全开裂。”

章衡手拄狼牙刀，目光扫过河面——

上游漂下第一具尸体：辽军黑甲，头盔己不知去向，黑发在冰水里散开，像一蓬水草。

午时，北风忽转东南，气温骤升。

冰面崩解速度远超预期。

不到两刻，整条白沟河变成一条灰白的“碎玉带”，冰片顺水漂流，相互摩擦，溅起细碎的银光。

浮尸随之而来。

先是零星三五具，随后便如秋收的谷捆，一捆捆从上游涌下。有的还保持着骑乘姿势，双腿无形之马；有的胸口中开花弹，衣甲碎裂，内脏像破囊般漂出；更多的是被冰片割断喉咙、削去半边头颅，血水在河面拖出长长的淡红尾巴。

狄青命人驾小舟以长钩打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