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密云龙道（第4页）

血字淋漓，笔划如刀。

沈括在旁低声道：“相公，此壁日后恐为辽人鏖战之地，留字恐招……”

章衡截断：“正要让辽人看见——宋人敢以血还血，更敢以字铭心。”

子时，山风忽转东南，气温骤升。

第一墩台西侧，被火雷炸开的暗泉愈涌愈急，竟冲垮半尺冻土，露出一条黑黝黝的裂缝。

火工以长竿探之，竿尾拴着铁坠，十丈绳索放尽仍未到底。

沈括闻讯赶来，取“水浮司南”（磁石浮针）测向，又令士卒以牛皮囊装鲸油灯缒下。

灯光在裂缝深处晃动，隐约照出粼粼水光——竟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温约十二三度，足以溶解冰层。

“天助我也！”沈括一拍大腿，“暗河走向与龙道几乎平行，若能引入，可省却三成火药，工期提前两月！”

章衡却眯起眼：“暗河从何而来？若上游在辽境，彼决堤灌我，奈何？”

沈括怔住。

丑时，山巅狼烟台第三次举火，这次却是“单炬旋三圈”——发现大队辽军。

狄青飞奔来报：

“北口外五十里，辽国北院枢密副使萧十三亲率铁骑五千，己焚我前锋哨铺三座，正沿潮河冰道疾进。预计明晨可至密云。”

章衡抬头看天，雪云厚重，星月无光。

“传令——”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火药监连夜赶制‘震天雷’五百枚；狼牙营全体披甲，寅时前于北口外十里设伏；工段所有民夫，天明前退至第二墩台以南。此战若胜，山道可保；若败，则前功尽弃。”

沈括欲劝，章衡己转身走向炮阵，背影在风雪中像一柄出鞘的刀。

拂晓前，峡谷最窄处，章衡命人立起一块新凿的青石碑。

碑面以清水磨平，他亲自执笔，蘸墨而书：

“密云第一战记

庆历八年正月二十西，辽骑五千来犯。

狼牙营三百、火工一千，据山为阵，斩首八百，俘三百。

敌将萧十三，面缚辕门。

山河无恙，龙道得全。

后人过此，勿忘雪夜鏖兵。

——章衡谨记”

碑阴，则密密麻麻刻下此役阵亡者姓名：

“狼牙营王贵、李铁枪、赵三郎……火工张腊月、田小乙……”

共一百二十七人。

碑成，章衡以血指为印，按在“章衡”二字之下。

鲜血顺着石纹渗入，像一条细小的红溪，与昨夜岩壁上的血书遥相呼应。

山风忽止，雪片大如掌，缓缓落下，将石碑与峡谷一起覆成素白。

唯碑上血字，殷红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