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火雨流星铳（第1页）

三月初九，汴梁城刚卸下宵禁，天街鼓声方歇，皇城角楼上的铜钉还挂着细碎的冰凌。东华门外，两骑快马踏碎残雪，一色玄甲、一色朱袍，马颈铜铃“叮当”乱响，在黎明前最黑的时辰里显得格外刺耳。

玄甲者是霍山，朱袍者是章衡。二人身后只带西箱狼牙堡新出的精铁与铜铆，外加一卷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火雨流星铳全图”。卷轴长七尺，重九斤，外包虎鲨皮，内衬蜀锦，锦上绣着一行小字：

“皇祐二年正月，狼牙堡定戎监密铸，章衡手录。”

入城不过一刻，皇城司都知杨怀敏己候在宣德门。杨怀敏身着紫绣飞鱼服，腰间悬金鱼袋，远远望见二人，便快步迎上，压低声音：“官家昨夜未阖眼，就等这卷图。吕相公、富枢密、范参政都在崇政殿，三位相公角力，己至卯时。”

章衡勒缰，雪沫溅起：“角力什么？”

“吕相公言：火器凶猛，恐伤天和，宜缓铸；富枢密言：辽骑己至拒马河，缓一日，河北危一日；范参政只说一句——”杨怀敏学着范仲淹的语调，“‘大宋若再缓，便无和可伤。’”

章衡轻笑，翻身下马：“那便请杨都知引路，让狼牙堡的火，去烧一烧崇政殿的炉。”

崇政殿内，炭火噼啪，却压不住暗流汹涌。

赵祯披一件明黄狐裘，脸色苍白，眼底却燃着两簇火。案上摆着三样东西：

——狼牙堡捷报：飞火营五百骑，披铆钉甲，携火雨流星铳，夜袭辽前锋，斩首三百；

——吕夷简奏章：火器太利，恐失国体，请罢铸；

——范仲淹折子：愿以十年俸禄，铸火铳三万，换燕云十六州。

章衡入殿，三跪九叩毕，赵祯抬手：“赐座。”

吕夷简先开口，声音温润，却字字带钩：“章卿，火铳之利，本相不否认。然臣闻狼牙堡试射，三百步外洞重甲，若流入民间，或为他日之患。且硝磺之烟，毒人脏腑，匠户多有咳血者，恐伤仁政。”

富弼接话，语气铿锵：“吕相公所言，臣不敢苟同。辽人弓马，天下无双；我大宋若无火器，便只能以血肉填沟壑。臣使辽时，亲见辽主帐内悬铁甲一副，自言‘南人弓弩，不能透此’。今火铳能透，乃天赐利刃，岂可自缚？”

范仲淹不疾不徐：“臣只问一句：辽人铁骑五万，距倒马关三百里，关破则河北无险。火器缓一日，百姓多死千人；缓十日，多死万人。仁政若不能活人，何以为仁？”

三问火铳，殿内鸦雀无声。

赵祯看向章衡：“章卿，火器利弊，你可有说？”

章衡离座，展开卷轴。

卷轴第一层，是火雨流星铳全图：

——铳身长西尺一寸，重二十八斤，前细后丰，形如劲竹；

——铳管精铁百炼，内镗八棱，可减炸膛之虞；

——药室后置，火门改侧，点火即燃，无需火绳；

——铳托曲木，内藏搠杖，便于冲锋；

——最奇处，铳口可旋接“星斗”——一种六角铁帽，六孔出火，三百步外可覆盖丈余，故名“火雨流星”。

第二层，是《火器利弊策》：

——利：一铳可敌三弩，十铳可敌一骑；

——弊：硝磺烟毒，需设“风井”排烟；

——防弊：炉匠三年一轮换，月给“清肺汤”；

——防泄：铳身刻“定戎”二字，私铸者灭门；

——防滥：火铳编号，一铳一兵，兵亡铳毁。

第三层，是一幅《拒马河战图》：

——辽骑黑压压如乌云；

——飞火营五百骑，分两翼，火铳齐发，火雨如流星坠空；

——辽骑人仰马翻，铁甲碎裂，雪野被血染成赤绸。

三图展开，殿内灯焰为之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