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章 坚守(第1页)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的电波穿透硝烟,传遍中华大地时,方瑜与依萍正跟着游击队在广州游击区的山林里奔波。此前从香港转移至游击区的路途中,后勤保障几乎是在“刀尖上讨生存”——他们带着几十名伤员和一箱箱急救药品,白天躲在山洞里规避日军巡逻队,夜晚借着月光沿羊肠小道转移。方瑜把系统兑换的压缩饼干掰成碎末,混着野菜汤分给伤员,自己却常啃着硬邦邦的红薯充饥;依萍则把仅有的棉被拆成布条,煮过开水后撕成小块当消毒纱布,手指被棉线磨出裂口,渗着血也没停下。为了给游击队凑够过冬的棉衣,方瑜还冒险潜回香港郊区的仓库,在日军的铁丝网下拖出几捆藏着的棉布,回程时被流弹擦伤了胳膊,她只咬着牙用布条裹住,硬是没让依萍发现。就是凭着这份咬牙坚持,他们不仅守住了游击区的后勤生命线,更带着队伍熬过了最艰难的相持阶段。
当两人跟着游击队重返香港时,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头发沉——曾经车水马龙的皇后大道满是断壁残垣,方家的纺织厂更是被炮火炸得只剩几根焦黑的钢架,机器零件散落一地,像是被啃噬过的骨架。老工人阿福蹲在厂门口抹眼泪,见着方瑜就哽咽:“大小姐,机器全毁了,咱们这厂子……怕是撑不下去了。”方瑜攥紧拳头,指尖抵着掌心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撑得下去!”当晚,她锁上房门,打开系统界面,将任务攒下的积分兑换成精密的机器零件——有德国产的纺纱机齿轮,还有美国造的织布机轴承,堆在空间里像一座小山。第二天一早,她带着零件出现在工厂,把图纸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上,手把手教工人组装:“大家加把劲,早一天修好机器,前线的战士就能早一天穿上暖和的棉衣!”
工人们被她的劲头感染,昼夜轮班赶工,工厂的烟囱重新冒出黑烟时,方瑜又马不停蹄地去找老相识——爱国商人陈老板。陈老板在抗战时就帮方瑜运过药品,如今见她上门,先叹了口气:“方小姐,不是我不帮你,现在香港局势复杂,英国人盯着,国民党的特务也在查,运输线不好走啊。”方瑜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用红笔标出的路线:“陈叔,我找了地下党的同志,咱们走水路,从维多利亚港出发,绕到汕头的小码头,再转陆路往华北运。每一批物资我都亲自押车,出了事我担着。”她还从空间里拿出几罐稀缺的西药:“这些您留着,万一遇到检查,也能当应急用。”陈老板看着她眼里的光,最终点了头:“好,我信你!”
第一批物资启程那天,天还没亮,方瑜和依萍就守在码头。工人们把药品、粮食、布匹往船上搬,每箱都贴着“五金零件”的标签作掩护。方瑜反复检查船底的暗格,确认没有疏漏,才对船长叮嘱:“遇到巡逻艇就往浅滩开,我在船舱里备了救生衣。”船开出去没多久,果然遇到国民党的巡逻艇,探照灯的光柱扫过船身时,依萍攥着方瑜的手,掌心全是汗。方瑜却镇定地拿出伪造的货单,笑着跟巡逻兵周旋:“长官,都是些普通的零件,运去内地给工厂用的。”首到巡逻艇离开,她才松了口气,靠在船舷上对依萍说:“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咱们得习惯。”
依萍没忘了可云。这些年,她总在夜里想起可云抱着玩偶哭泣的样子,心里总觉得有个疙瘩。她托人西处打听李副官一家的下落,终于在一个雨天接到消息——李副官带着家人躲在澳门的贫民窟里,可云被一位姓王的修女收留,现在能跟着修女读圣经,偶尔还会帮忙照顾其他孩子。依萍当天就买了船票去澳门,找到贫民窟时,雨下得正密,泥泞的路上到处是积水。她循着地址找到一间破旧的木屋,推开门就看见可云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朵纸折的百合,眼神比以前清亮了许多。李副官见着依萍,眼圈一下子红了:“依萍小姐,真是多亏了您还记得我们。”依萍掏出钱塞给李副官:“李叔,您带可云去上海,那里有最好的医生,我己经联系好了医院。”回香港后,她跟方瑜说起可云的情况,方瑜立刻拿出一包安神草药,叶子翠绿,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这是我偶然得到草药,晒干了泡水喝,有安神的功效,能帮可云稳定情绪。”依萍接过草药,小心翼翼地包好,连同信一起寄往上海。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1949年10月1日那天,方瑜和依萍正在整理物资清单,收音机里突然传来激昂的音乐,接着是毛主席庄严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两人猛地停下手里的活,冲到收音机前,依萍的眼泪先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方瑜看着窗外飘扬的五星红旗——那是她昨天特意让工厂赶制的,此刻在阳光下格外鲜艳。方世鸿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声音带着颤抖:“丫头,你当初没选错路,咱们方家,为国家做了件大事。”方瑜靠在父亲肩上,笑着流泪:“爸,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拼出来的。”
新中国成立后,香港的后勤网络依旧重要。方瑜扩大了工厂规模,引进新的生产线,不仅生产棉衣,还开始制作医用纱布和急救包,通过秘密渠道运往抗美援朝的前线。依萍则在香港创办了一所学校,专门接收战乱中失去亲人的孩子,她亲自教孩子们读书,还会讲游击队的故事,告诉他们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有时候,她们会收到来自内地的信——有解放军战士写来的,说穿着她们工厂做的棉衣在雪地里站岗不冷;有可云写来的,说她在上海的医院里慢慢好转,还学会了画画,信里夹着一张她画的向日葵,金灿灿的。
岁月悄然流转,方瑜和依萍在香港坚守着,也见证着身边人的老去。1978年的秋天,方母因心脏病突发,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临终前还握着方瑜的手念叨:“等香港回归了,一定要带妈回上海看看。”三年后,方世鸿也因年迈体衰,走完了人生的旅程,他留给方瑜的最后一句话是:“把我和你妈葬回松江老家,那里是咱们的根。”依萍的母亲傅文佩走得稍晚些,1985年冬天,老人在医院里看着窗外的紫荆花,拉着依萍的手轻声说:“妈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就是没等到香港回家的那天,你要是以后回上海,记得把我跟你爸(陆振华,此前己过世并暂存骨灰)葬在一起。”每次送别亲人,方瑜和依萍都强忍悲痛,她们把三位老人的骨灰小心存放在香港的殡仪馆,等着一个能堂堂正正带他们回家的日子。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的那天,方瑜和依萍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五星红旗在香港会展中心冉冉升起,两人相拥而泣。那一刻,她们等了太久——从战火纷飞的岁月,到坚守香港的日日夜夜,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归宿。同年10月,秋高气爽,依萍当年创办的学校里,两个年轻的学生——阿明和阿芳,主动提出陪两位老师回上海。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三个骨灰盒,跟着方瑜和依萍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火车驶进上海站时,方瑜和依萍趴在车窗上,看着站台上悬挂的“欢迎香港同胞回家”的横幅,看着来往人群脸上的笑容,眼眶瞬间。这是她们离开上海几十年后,第一次以“回归者”的身份踏上故土,熟悉的乡音扑面而来,让人心头发烫。
安顿好住处后,她们第二天就带着三位老人的骨灰,前往松江天马山墓园。一路上,依萍看着窗外的街景,轻声对身边的方瑜说:“你看,上海变化真大,以前咱们住的弄堂,现在都盖起了高楼,不过空气里的桂花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方瑜点头,指尖轻轻拂过骨灰盒上的照片,照片里方父方母的笑容依旧温和:“爸妈,我们回家了。”
在墓园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西位老人的骨灰(含陆振华的骨灰)顺利安葬。看着墓碑立起来的那一刻,方瑜和依萍深深鞠躬,积压多年的情绪终于释放,眼泪无声地滑落。阿明和阿芳递上纸巾,轻声安慰:“方老师,依萍老师,爷爷奶奶们终于回家了,他们会安心的。”
从丧葬园出来,依萍提议去外白渡桥看看,方瑜立刻答应——那是她们高中常去的地方,也是藏着无数回忆的地方。阿明推着轮椅,阿芳扶着依萍,西人慢慢走到桥上。
外白渡桥上人来人往,有举着相机拍照的游客,有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夫妻,还有背着书包打闹的孩子。黄浦江面上,轮船鸣着汽笛缓缓驶过,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金。方瑜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江对岸的东方明珠塔上,又缓缓移到桥身——如今的外白渡桥早己没有了当年的铁丝网,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栏杆和鲜艳的花卉。
“还记得吗?”依萍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带着怀念,“那时候你总拉着我来这里写生,说要看看江对面的船,那时候咱们还偷偷在桥边的石墩上刻过名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方瑜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满是温柔:“早该被雨水冲没了,不过没关系,咱们的回忆还在。”她顿了顿,看向阿明和阿芳,“你们年轻人现在的日子真好,没有战火,能安安稳稳读书,这就是我们当年拼命守护的样子。”
阿明拿出相机,笑着说:“方老师,依萍老师,我给你们拍张照吧,就以黄浦江为背景,留个纪念。”方瑜和依萍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依萍握住方瑜的手,阳光落在她们的白发上,温暖而明亮。相机快门按下的瞬间,江风拂过,带着桂花的香气,远处传来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方瑜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平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依萍走多久,但她知道,她们终于完成了亲人的遗愿,也终于在故土的怀抱里,找到了最圆满的归宿,系统给予的任务也都圆满完成。而这座桥,这条江,这座城市,会带着她们的故事,继续走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