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婚书如刀风雪不渡(第2页)
他们要的不是联姻,是要我这面护民守正的旗,自己插进泥里。"他转身翻开案头的《安氏宗谱》,指尖停在"阿史那云歌"那页,"云歌十七岁,幼居长安,习《诗》《礼》,擅琵琶,曾于梨园献曲得贵妃赞。
这样的女子,不是安禄山的侄女,是活的质子。"
戚薇的药杵"当"地砸在石臼里:"她的婢女明娘,我替她诊脉时,脉象滞涩如石——必是藏了毒器在身上。"
"还有随行的家将拓跋寿。"薛七郎掰着手指头数,"小的查了,这人在范阳手刃过三十七名逃奴,铁面冷血,护主比护命还紧。"
烛火在赵襦阳眼底跳了跳。
他突然伸手扯断束发的丝带,乌发垂落至肩,在炭火前泛着暗金:"若我应婚。。。。。。"
"使君!"裴玉筝的剑"当啷"坠地,"你可知这婚一成,后世史书要怎么写你?"
"我知。"赵襦阳弯腰拾起剑,剑锋映出他眼底的血痕,"可我更知,若河北现在乱了,会死多少百姓。"他将剑递给裴玉筝,"七日后,我要你们在州衙内外布下三重暗桩。
玉筝,你带玄甲营守后巷;戚薇,你管着内院的饮食;七郎,所有往来信件都截下来。"
"那云歌?"戚薇皱眉。
赵襦阳翻开《贞观政要》,在扉页写下五个朱字:"仁者不欺敌。"墨迹未干,他便合上书本:"我要让她明白,这婚不是和,是降。
她若愿信,或许能做把刺向安禄山的刀;她若不愿。。。。。。"他的声音低下去,"便当我赵襦阳,替天下人受这三日骂名。"
次日清晨,恒州驿馆外的积雪被扫出条通路。
赵襦阳着白衣素冠,执节立在轿前。
他身后跟着十二名持雁的军士——雁为聘,取其"不再偶"的寓意,却又暗合"忠首"的古训。
轿帘掀起时,雪光涌进。
阿史那云歌裹着紫貂斗篷出来,眉峰如远山,眼尾却带着点未褪的稚气。
她望着赵襦阳手中的聘礼——不是金珠,是一卷旧书,眼底闪过丝怔忡。
"赵使君送书,是劝我读史明理?"她伸手接书,指尖触到书页时,分明感觉到那卷《贞观政要》的纸页边缘磨得发毛——是常读之物。
赵襦阳松开手,目光如刃:"是请姑娘看清,何为和,何为降。"
云歌的指尖在"降"字上顿了顿。
她抬头时,恰好看见赵襦阳身后的军士,他们甲胄上的雪还未化尽,却站得比驿馆的柱子还首。
婚宴设在州衙偏厅。
没有红绸,只悬着幅《恒北防务图》。
戚薇换了身青衫扮作侍女,端着酒壶立在云歌身后。
明娘刚要接过酒壶,戚薇的银针己戳进酒盏——针尖瞬间发黑。
"此酒来自范阳,饮之如见故人。"赵襦阳端起自己的酒盏,杯中的酒液泛着幽蓝,"云歌姑娘请。"
云歌望着杯中酒,忽然伸手推开酒盏。
她的动作极轻,却让拓跋寿的手按上了刀柄。"若故人以毒相待,不如不识。"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敲碎冰面的石子。
满座皆静。
赵襦阳盯着云歌的眼睛,看见里面有簇小火苗在跳——不是恐惧,是不甘。
他举起自己的酒盏,一饮而尽:"那便从今日起,做个新故人。"
当夜,薛七郎攥着截了翅膀的信鸽冲进州衙。
蜡丸里的字被火烤开:"酒败,主忧"。
赵襦阳将信扔进炭盆,看着火星子舔着"忧"字蜷成灰,然后命人将那壶毒酒封进檀木匣,附上笺纸:"赠范阳,以证恒州待客之诚。"
烽燧台上,绿灯被点燃。
赵襦阳望着北方的夜空,那里有星子坠在云里,像谁落了泪。
他不知道范阳的高尚是否在笑,也不知道云歌是否翻了那卷《贞观政要》,只知道明天清晨,他要依礼带云歌去校场——那里的红绸靶己经备好,等着新嫁娘看一场不一样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