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抬棺之战（第3页）

“举盾！避箭！”城头上，军官和头目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民壮们慌忙举起手中简陋的木盾、门板，或者干脆缩在垛口后面。箭矢密集地落下，笃笃笃地钉在盾牌上、垛口上、墙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偶尔有惨叫声响起，是动作稍慢或者运气不好的人被箭矢射中，倒在血泊中。

李青梧紧紧贴着垛口，一支箭矢“夺”的一声，就钉在他头顶不到半尺的墙砖缝里，箭尾兀自剧烈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余音。他吓得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他娘的！”赵胜骂了一句，挥动鬼头刀，格开一支斜射过来的流矢，“狗鞑子的箭还真他娘的准！”

箭雨压制之后，清军的步兵动了！

“杀——！”

伴随着野兽般的嚎叫，数以千计的清军甲士，从楯车后面蜂拥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城墙猛扑过来！他们顶着盾牌，挥舞着战刀、利斧、铁骨朵，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些身着双层重甲、身材格外魁梧的巴牙喇（护军），如同人形坦克，悍不畏死。

无数架云梯被架上了城墙！沉重的梯头砸在垛口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钩援也抛了上来，铁钩死死扣住墙砖，后面的清军咬着兵器，开始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滚木！礌石！给我砸！”雷县令的声音己经嘶哑，他亲自在一段城墙上指挥。

守军们奋力将早己准备好的滚木礌石推下去。沉重的圆木、巨大的石块沿着云梯和城墙轰然滚落，砸在清军头上、身上，顿时骨断筋折，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从半空中摔落下去，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继续疯狂向上攀爬。

“金汁！倒金汁！”又有军官厉声喝道。

几个民壮合力抬起一口口大锅，里面是烧得滚烫的、混合了粪便和毒物的恶臭液体——金汁。他们咬着牙，将滚烫的金汁向着城下泼去！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响起。被金汁泼中的清军，脸上、身上立刻冒出嗤嗤的白烟，皮肉肉眼可见地溃烂下去，发出焦臭的味道，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或者在地上疯狂打滚。那场景，宛如人间地狱。

李青梧所在的这段城墙，也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绞肉机。

一架云梯重重地搭上了他们面前的垛口，几个凶神恶煞的清军甲士，口衔利刃，如同猿猴般敏捷地向上攀爬！

“挡住他们！”赵胜眼睛赤红，怒吼一声，挥起鬼头刀，对着最先冒头的那个清军猛劈过去！

那清军举盾格挡，“咔嚓”一声，木盾被势大力沉的鬼头刀劈开，刀锋余势未衰，狠狠砍进了他的肩胛骨！鲜血狂喷而出！那清军惨叫一声，松手向下摔落。

但第二个清军己经趁机跃上了城头！他身材不高，却极其精悍，脸上带着狰狞的刺青，手中一柄弯刀如同毒蛇吐信，首刺赵胜胸口！

赵胜收刀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中！

“赵叔小心！”李青梧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挺起手中的白蜡木长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名清军猛刺过去！

他从未学过枪法，这一刺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血气。那清军显然没把这个穿着青衿、一脸书生气的少年放在眼里，侧身想躲，但城头狭窄，李青梧这一枪又来得突然！

“噗嗤！”

枪尖竟然侥幸地刺中了清军肋下的甲叶缝隙！虽然入肉不深，但剧痛让那清军动作一滞。

就这一滞的功夫，赵胜己经反应过来，怒吼一声，鬼头刀横扫而过！

刀光一闪！

一颗戴着暖帽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颈腔里的热血如同喷泉，溅了李青梧和赵胜满头满脸！

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糊在脸上，李青梧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晃了晃，重重倒地，手中的长枪还插在尸体肋下，枪杆兀自微微颤动。

杀了……我杀人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味道涌上喉咙。

“好小子！有种！”赵胜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拍了拍李青梧的后背，声音里带着赞许，也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读书郎，见血了！以后就是个真正的爷们儿了！”

李青梧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他看着赵胜赞许的眼神，看着周围民壮们都在拼命搏杀，看着不断有清军爬上城头，又被守军拼死砍下去……他猛地一咬牙，用力从尸体上拔出那杆沾满鲜血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