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第1页）

腊月二十二，正是民间祭灶迎小年的日子。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绸挂檐、爆竹声零星响起，处处透着辞旧迎新的喜气。

唯独王府里，人人面色沉郁，连廊下挂着的红灯笼，都像是失了光彩，没有半分喜色。

草木从不知人间愁绪，玉兰开了满满一树，洁白的玉兰花没有绿叶的衬托，依旧绚烂夺目，花香四溢，即使是最偏远的清心阁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一度盖过了水仙和红梅的淡香。

依照惯例，今日开始休朝。

秋宴在暖阁只穿着玄色刻丝单衣，领口裸露的大片肌肤如玉，金丝楠木的圆桌上一碗雪梨银耳羹冒着热气。

“小豹，过来。”他轻声唤道。

橘猫立刻竖起尾巴，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撞得珠帘“叮铃”作响，嘴里还叼着玩具，“喵呜”一声蹭到他脚边。

秋宴弯腰将它抱起，柔软的猫毛在手里化开，心里却还是乱做一团。雪崩的消息传来已有三日，依旧没有傅清择的半点音讯，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日上三竿，苏朗就来了王府，轻车熟路进了清心阁，行色匆忙，脚步焦急。

柳儿还在门口扫雪，没来得及向苏大人问安，人就没影了。

“砰”的一声，暖阁门被猛地推开，刺骨的寒风裹着雪沫涌进来。秋宴猛地从浅眠中惊醒，桌上的雪梨银耳羹早已凉透。

“少傅！”

苏朗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几乎是喊出来的，“殿下！七殿下已经进了城门！”

秋宴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七殿下！傅清择！他回京了！”苏朗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

秋宴当下就要起身往外冲，却被苏朗一把拉住：“少傅，再急也得添件衣服！你穿得这样单薄，出去要冻着的！”

话还没听完，秋宴已经抓过搭在椅背上的暮云灰银狐绒鹤氅，胡乱裹在身上，大步跨出了暖阁。

不过片刻，王府门前已经聚了不少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与期待，目光紧紧盯着街口的方向。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渐渐有了下雪的势头。

柳儿忍不住小声问道：“少傅，这消息当真可靠吗？前几日才说遭遇雪崩，殿下怎么会今日就回来？会不会是……看错了？”

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嗒嗒嗒”，踏在积雪的石板路上，清晰而有力。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

雪花纷飞中，两匹骏马冲破薄雾，踏雪而来。

只见最前头的黑马，背上跨坐一人。

戎装厚重，那人一双剑眉染了雪，满身肃杀之气。

秋宴还是从那样一张脸上找到了从前的影子。

他褪去了稚嫩的少年的模样，脸庞线条分明，眉宇间揉杂着英气和戾气，那双眼睛不同于往日的明亮，更像一弯寒潭透着暗涌的躁动。

黑发半束，骏马飞驰间背上长发卷曲随风飘起，马蹄声忽近，秋宴不由得心跳加快，眼神一瞥，瞧见一抹微微银光，只见那人左腰侧系着一枚镂空银香囊，彩穗随着动作飞扬。

秋宴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直到骏马在王府门前停下，那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带着满身风尘与寒气，一步步朝他走来。

再次站在秋宴面前的傅清择，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面容冷峻坚毅，周身的气势逼人，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护在身后的孩子。

“恭迎七殿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