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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伤(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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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不靠谱,沈临桉干脆闭上眼,跟以往一样装作什么都听不见。总归莫霏霏得了理,总要念他个天昏地暗。

半晌,莫霏霏终于絮叨完了,长舒一口气,才注意到沈临桉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莫霏霏把耳朵凑近他,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她边问边打量着沈临桉的肩膀,纱布裹得好好的,瞧不出哪有问题,灵光一闪想起沈临桉的腿疾:“还是腿疼?”

沈临桉缓了口气,积蓄了点力气,终于发出声音,开口就是:“他在哪?”

都不用指名道姓,莫霏霏还能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吗?

她两眼一黑,都不是恨铁不成钢了,敢情沈临桉全把她的苦心当了耳旁风!

莫霏霏骤然泄了气,故意道:“顾指挥使日理万机,自然多的是正事要忙,哪能像我一样这么全心全意地守着你呀?”

私运盐铁当场人赃并获,是给温家定罪的大好时机;大牢里关的常州府衙官员也该树倒猢狲散,将温家罪行招供出来;再加上审问温庭玉,让他招供沈祁,还有最最要紧的步阑珊……

顾从酌的确有一堆正事要忙。

莫霏霏话音刚落,就见沈临桉眼睫轻轻垂下,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朦胧的阴影,嘴唇也抿得更紧了些,虽未再发一言,仍然瞧着就风吹欲折。

莫霏霏看着他这般情状,到嘴边的更多调侃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停顿一瞬,声音放缓了些,有意安慰沈临桉道:“行了,你别信,都是我胡诌的……顾指挥使的确不在,常副将说他去温府了。”

那不就是去忙了吗?

但知道人在哪就行,沈临桉重新闭上眼,耳旁的话却还没说完。

莫霏霏恍然想起自己赶到码头时看见的情形——

满山黑甲卫如铁塔般森然列队,刀剑出鞘映射寒芒,肃穆凌厉。风掠甲胄金鸣声声,而顾从酌自森严阵列中疾步走下,衣角猎猎翻飞,神色冷峻,煞气逼人。

沈临桉就被他稳稳抱在怀中。

莫霏霏若有所思道:“说不准,他是去给你找场子了呢?”

*

正月深夜,万籁俱寂。

温府祠堂内,只余祖宗牌位前供奉的长明灯经久不息。烛火将温庭玉的影子拉拽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在青方砖铺就的地面上,鬼影幢幢。

温庭玉是跪着的,大家族出身的人,跪姿也十分讲究。脊背挺直,双膝齐齐并拢,不偏不倚与肩同宽,垂着的衣料不见半点凌乱褶皱。即便这样跪着,周身从骨子里出来的矜贵也没散。

如果是家族礼仪教习的跪姿,那么温庭玉此时应当把手交叠着拢在膝前,但不巧的是他手里还捧着别的物件。

他捧着的,是块色泽沉黯的檀木牌位。

温庭玉细细地擦拭着这块牌位,动作轻柔细致,眼神哀伤,像是死去的是他的至亲。

然而牌位上金漆勾名,端端正正写着“温有材之灵位”。

温庭玉指腹缓缓摩挲过凹凸的刻字,思绪却早就飞远:派去“打扫痕迹”的手下这会儿应当已经得手了,开春前最后的货也被顺利运出,只差汪建明承诺会送来的那样“东西”还不见踪影。

想到这里,他的指尖一顿,很快又恢复成温柔抚过牌位的姿态,只是低垂的眼眸深处,那抹哀伤如潮水般褪去,眼神不动声色地冷了几分。

温庭玉自觉还算宽容,没因为汪建明与周显交好那么久都没发现周显在暗中调查,而迁怒汪建明,只是要求汪建明将功补过以表决心,这很难吗?

现在期限已过,汪建明那头连句信儿也没递,难不成拿他的警告当耳旁风了?

温庭玉缓缓收回擦拭的手,将丝帕叠好置于一旁,漫不经心地考量着是从他那个据说“伉俪情深”的发妻下手,还是从他那个胆小的女儿开始动手。

违约总要有点教训,否则温家的脸面往哪儿摆?他温庭玉的脸面往哪儿摆?

祠堂外却突然传来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奴仆变了调地疾呼:“家主!那、那顾指挥使带兵把府围了,底下人拦不住,他们闯进来了……”

“什么?”温庭玉心头不知怎地突突直跳,一股不祥的寒意顺着脊椎窜起。

他霍然起身,边疾步往外走,边急声问道:“可说是因为何事?”

恰在此时,打数丈开外响起道冷肃声线,应是某名黑甲卫得令,紧挨着温庭玉的话音,运足内力,扬声喝道——

“中吴温氏,谋害钦差,纵火毁证,私运盐铁,欺君罔上!奉北镇抚司指挥使之令,捉温氏家主温庭玉问讯,即刻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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