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第2页)
“痛快!”沈靖川拍掌笑道,“自打你爹到朔北去之后,朕还从未与谁下得如此畅快……顾爱卿与骁之果真是亲父子!”
好嘛,皇帝也是个臭棋篓子,瞧着还对此颇为热衷,一局棋完,连称呼都拉近了不少。
这话顾从酌不好接,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应了句:“陛下过誉了。”
沈靖川笑罢,像是这会儿才真从棋局里抽身出来。他伸手将边上压着的一封奏报信手拂开,里头赫然是顾从酌笔走龙蛇的字迹。
顾从酌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他八百里递送入京,恳请调任回京的急报。
“好了,顾爱卿,”沈靖川端起手边的茶盏,敛了笑意,“说说吧,在北疆那么些年都没想过回京,怎的突然改主意了?”
前几年顾从酌频立战功的时候,他爹顾骁之某天夜里也来问过他要不要回京,在兵部找个活儿做。
顾从酌当然是拒了,他爹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又走了。
现在看来,当时那一问恐怕不是他爹问的,而是皇帝问的。
这些念头看似在顾从酌心底转了许久,放在当下也不过只是眨眼间。
他迎着沈靖川探究的目光,沉声应道:“陛下容禀,上月,家父家母例行巡边时,突遭鞑靼人伏击,是忽兰赤带队。”
忽兰赤是鞑靼名将,按草原蛮子的习惯,这种级别的将领通常都坐镇大营,非大战不轻易露面,怎会恰好撞上顾骁之的巡视路线,提前伏击?
镇国公与长公主遇伏这么大的事,皇帝自然是知道的,此时脸色未变,只低低地“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顾从酌顿了顿,又道:“事后查验,是镇北军中出了奸细,布防图泄露。”
说到此处,他一撩袍角,跪在殿内的玉砌砖上,说道:“镇北军生此事变,顾家有失察之过,恳请陛下降罪。”
地砖冰凉,寒意透过衣料渗进骨缝,顾从酌却丝毫未觉,脊背笔挺。
殿内静得能听见暖炉里火星噼啪。
急报中并未写明这一点,但沈靖川何等老辣,光从字里行间也能觉出异样。
他没有迟疑,直接抬手虚扶在顾从酌的左手臂,示意他起身。
“此事朕心中有数,”沈靖川语气隐有关切,“骁之与你母亲的伤养得如何了?”
顾从酌答道:“承蒙陛下关心,已并无大碍。”
一枚墨玉棋子“嗒”地从棋盘的边缘跌落,落回到棋罐之中,兀自晃动旋转。
“那便好,”沈靖川收回视线,目光掠过棋盘上混乱的残局,这才问道,“布防图泄露,想必镇北军已开始整饬……顾爱卿此次回京,心中可有计较?”
镇北军藏有内奸,顾从酌不留在军中整治,反而赶回京城,这本身已是暗示。
几个人名在沈靖川心底闪过。
顾从酌直截了当道:“臣请入刑部。”
刑部官员,可调动卷宗,有彻查新旧案情之权。得此便宜,顾从酌即可名正言顺地参与会审,彻查恭王。
这是他在来时就想好的:恭王所图甚大,必定早早开始布局,入刑部后,一面可暗中追查朔北伏击之事,寻求证据;一面还可在恭王再有动作之时,直审案情,抽丝剥茧,阻止话本中的情节再度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