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诊 言语的深渊和救赎的微光(第3页)
“除了胃痛,身体还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吗?”
“……手……冷……”我低声道,下意识地摩擦了一下冰凉的指尖。
“心跳很快?”她根据我的状态,推测着。
“……嗯。”我几乎是哼出了一个音节。
就这样,在姜医生极其耐心和专业的引导下,我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开始用最简单、最笨拙的词语,描述着我身体的感受。胃痛,手冷,心跳快,头晕,呼吸困难……
我没有提及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黑暗念头,没有提及对媒体和林夕的恐惧,没有提及那场崩溃的电话。我只停留在最表层的生理症状。
但这已经是一个开始。
一个用言语,触碰自身痛苦的开始。
五十分钟的咨询时间,就在这种断断续续、极其艰难的“身体感受描述”中,接近了尾声。
姜医生没有试图挖掘更深,她只是在我描述时,偶尔给予简短的回应:“嗯,我听到了。”“胃部绞痛很难受。”“手冷可能是因为紧张。”
她的回应没有评判,没有分析,只有确认和接纳。
当姜医生温和地提示时间快到时,我竟然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结束了一场艰苦战斗”后的虚脱,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虽然我几乎什么实质性的问题都没说,但仅仅是坐在这里,仅仅是尝试着描述了一点点身体的感受,并且被一个人如此平静地接纳了……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我们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苏女士。”姜医生看着我,眼神依旧平和,“您今天做得很好。下次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继续。时间还是周四下午三点,您看可以吗?”
下次?
我还要来?
这个念头让我本能地感到抗拒和恐惧。
但……“您做得很好”……
这简单的几个字,像一颗微小却温暖的石子,投入了我冰冷的心湖。
我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好。”
姜医生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鼓励的微笑:“好的。那我们就下周再见。回去后,如果感觉不舒服,可以尝试做几次深呼吸。路上小心。”
我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咨询室,离开了那家诊所。
重新站在阳光下,我有些恍惚。外面的世界依旧嘈杂,依旧充满未知的危险。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它们似乎……没有那么冰凉了。
胃部的绞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酒店地址。
靠在车窗上,我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里回响着姜医生那句“沉默也是被允许的”,以及林夕在颁奖台上的声音。
深渊依然在脚下,痛苦依然如影随形。
但似乎,在深渊的边缘,有人放下了一架极其纤细、却真实存在的绳梯。
而我,刚刚伸出颤抖的手,触碰到了第一根绳索。
微光虽弱,终是照亮了迈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