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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河蚌似的,她如何好言恶语,仍一声不吭,何霁月居然还肯理他。
那他在她心里,可是还没化作一扬起来便散作满天星的灰,任由疾风骤雨,一样能留下让她难以忘怀之物?
“
咳,咳咳!”
时值初秋,草原上夏季随水长起来的草,不着痕迹往下退去,强风裹挟着裸露出来的沙土,一个劲往人群挥舞。
闻折柳体弱,哪儿受得了这个?
他用宽袖掩住口鼻,还是被呛得一个劲儿咳嗽。
“抱歉。”血腥气上涌,闻折柳含着眼里那咳出来的一汪水,小心翼翼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沫,嗓音沙哑,又带着几分自嘲,“是我骗了你。”
何霁月打他,她并不意外。
他只是没料到,何霁月会亲自用手打他。
毕竟何霁月虽亲上战场,但一般都在队列中央,用不着近身搏斗,她更喜欢的,是用远距离的鞭子与刀剑。
被她亲自抬手扇巴掌的,他还算是独一份儿。
何霁月冷哼一声,又是一巴掌。
第一下,她只用了三成的力,小惩大诫,顺带试探闻折柳的身体。
见他一脸恍惚,非但一个字不说,还眉宇间隐约露出痴迷之意,眉头一皱,用了五成的力。
她拳拳到肉,闻折柳这受不得丝毫暴力的娇贵肌肤,登时一片红,鲜血争先恐后渗出,顺着他瘦白脸颊流下来,他头上梳的发髻,受巴掌带起的风,散了大半。
鬓边垂下几缕乌发,更衬他唇角白得吓人。
闻折柳耳畔嗡鸣,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将自己往步舆边角塞,才勉强稳住下滑身形。
“……抱歉。”
那会说会笑,将“撒娇”一词演绎得活灵活现的少年,此刻眸光黯淡。
来来去去,都是这道歉的两个字。
得,不过半年没见,人还变傻了。
何霁月双手抱于胸前,居高临下,毫不客气地以俯视姿态,望向这比一摔就碎的玉还脆弱,全然不堪一击的清瘦身影。
“闻折柳,哦,现在该称呼你司徒折柳了罢?——不过要改回来,也不算难,待你整个西越,都归于我中原之下,你姓什么,还不是由我定——你还记得,背叛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么?”
闻折柳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他怎会不记得?
他就是记得太清楚,才会在意识到他与何霁月避不了要见上一面时,来来回回做那个劳神费心的噩梦。
“你说说,我从哪儿下刀好?”
何霁月“咻”一下抽出长剑。
锋利刀刃受日光一照,晃得刺眼。
她浑然不觉,只往闻折柳臂膀比划,又朝他大腿根上头的空气划了一道。
“这儿,还是这儿?”
闻折柳沉默不语。
他眼里眸光闪动,仿佛蕴着一潭藏满世间悲怆的水,映出冰冷绝情的执刃者,眼尾那一抹红。
“何大司马!”慕容锦皇帝不急将军急,闻折柳抱着小公主沉默不语,她已然按捺不住,在后头大喝,“您答应过,不伤我西越陛下的!”
何霁月一刀飞过去。
“咻”一下,小刀擦过慕容锦发尾,稳稳扎在她身后的草地上。
“我与他交谈,没你说话的份儿。”
慕容锦讪讪闭嘴。
“说说看。”何霁月没了自己那把长剑,索性抽出陈瑾腰间佩刀,将刀尖抵在闻折柳那张漂亮无瑕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