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1页）

他甚至在天光微亮时，眼睫颤动，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涣散无焦，但确实是苏醒了片刻。

太医们又惊又疑，再次小心翼翼地轮番上前诊脉，仔细探查后，面色却依旧沉重如水，甚至更加复杂。

萧寒声那近乎自毁式的、以命换命的救治，的确强行吊住了谢知白最后一口气，以自身元气为燃料，激发了他身体残存的所有潜能，但终究无法逆转那早已被“素心丸”和多年沉疴掏空、又被此次致命重创彻底摧毁的身体根基。

院判最终颤抖着声音，对守在一旁、刚刚被救醒、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仿佛随时会碎掉的萧寒声，说出了这个残酷至极的诊断：

“殿下……或许……或许能侥幸撑过眼前这一关……但心脉肺腑之伤已入膏肓，五脏生机枯竭，经脉萎缩……犹如……风中残烛，油尽灯枯……日后即便以天下奇珍精心调养，恐也……恐也难享常人之寿元……”

他艰难地停顿，几乎不敢看萧寒声瞬间空洞的眼睛，

“能撑多久，全看天意造化……或许……一年，或许……数月……甚至……更短。”

一年……数月……甚至更短……

萧寒声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失去了所有颜色，万籁俱寂，只剩下这残酷的宣判在脑中疯狂回荡。

他用几乎半条命、废掉大半修为换来的，仅仅只是殿下短暂延续的、依旧被浓重死亡阴影寸步不离笼罩的、有限的时光？

就在这时，榻上的谢知白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扰，极其缓慢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涣散了片刻，逐渐有了些微焦距。

他看到了榻边形容枯槁、失魂落魄、仿佛一夜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萧寒声，也看到了周围太医们沉重而怜悯的面色。

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内部那无法言喻的空洞、虚弱和……生命正在缓慢却不可逆转流逝的冰冷触感。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极其微弱地动了动被锦被覆盖的手指。

萧寒声如同被惊醒般，猛地扑到榻前，双膝跪地，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凉得吓人的手，声音哽咽破碎得不成语句：

“殿下……”

谢知白看着他通红的、蓄满泪水的眼眶，看着他惨白如鬼、写满绝望与痛苦的脸，似乎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只形成一个虚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细若游丝，却异常清晰地敲打在萧寒声心上：

“看来……本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殿下！！”

萧寒声心如刀绞，几乎无法呼吸，泪水终于决堤。

谢知白却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也不必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