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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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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身暗紫色绣银丝云纹的锦缎常服,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通透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光洁的额角,烛光摇曳,为他那张俊美得近乎昳丽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竟显出几分世家公子般的慵懒贵气。

然而,这一切闲适的表象,都被他那双眼睛彻底打破。

那双眸子清明冷静得骇人,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深处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锐利,仿佛能轻易穿透这凄冷雨夜的重重帷幕,清晰地“看”到远方正在上演的血腥与毁灭。

萧寒声坐在下首稍远一些的酸枝木椅上,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绒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那柄名为“无回”的佩剑。

剑身狭长,幽暗的寒光在烛火下流动,清晰地反射出他冷峻如石刻的侧脸轮廓和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

两人之间并无太多言语交流,甚至连眼神都很少交汇,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而高度默契的气场,仿佛两张拉满的弓,弦丝共振,共同等待着某一时刻的来临。

檐外雨声忽地变得密集急促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其间极其巧妙地夹杂着几声被风雨扭曲了的夜枭啼叫——那是早已约定的、行动完成的特定信号。

几乎就在信号落下的同一瞬间,书房那扇厚重的梨花木门被极轻地叩响了三声,节奏精准。

谢知白并未抬眼,依旧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尖那枚温润剔透的黑玉棋子,仿佛来的不过是寻常仆役。

一名身着夜行衣、浑身湿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单膝跪地,带进一股室外凛冽的湿冷潮气和一丝极淡的、被雨水反复冲刷后仍固执残留的铁锈般血腥味。

他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冷的珠子砸落玉盘:

“禀主子,萧统领。苏家之事,已按计划了结。”

谢知白落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白玉棋子与紫檀棋盘接触,发出“嗒”一声清脆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苏万金及其嫡系三子,于城南别苑赴完‘赏雨宴’后,返家途中,座驾驽马突然受惊发狂,冲破护栏,坠入虹河最湍急的鬼见愁段,连人带车,尸骨无存。其城内府库、城外三处隐秘货栈及所有核心商队往来密账,于昨夜子时同时遭大批‘流匪’洗劫,所有值钱物件与文书账册均被劫掠一空,后纵起大火,火势极猛,焚烧殆尽,片纸未留。其母族表亲、时任户部清吏司主事的赵文远,于今日午时被都察院巡城御史当街锁拿,罪名‘贪墨渎职’,在其书房暗格中搜出与苏家多年往来的密信及……及一些看似与成王殿下私下往来、涉及巨额银钱输送的账目副本。”

黑衣人汇报得条理分明,冷静得仿佛在复述一件与己全然无关的市井传闻,唯有衣角不断滴落的雨水,无声诉说着行动的艰辛与危险。

谢知白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在听到“与成王殿下相关的账目副本”几个字时,那线条完美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那是一个冰冷、残酷且充满满意意味的弧度。

“都察院的动作,倒是比预料中更快些。”

他淡淡评价,语气慵懒,仿佛只是随口点评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公务。

“刘御史素有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之名,证据确凿,自然容不得此等蛀虫硕鼠盘踞朝堂,祸国殃民。”

黑衣人低头回应,语气平板无波,如同背诵条文。

“下去吧。”

谢知白轻轻挥了挥手,指尖在黑玉棋子上摩挲了一下。

黑衣人如同来时一般,无声叩首,随即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只留下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血腥味,但很快便被室内温暖的烛火气、淡淡的墨香和药香彻底驱散吞噬。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绵密而固执的雨声,敲打在心上。

谢知白终于抬起眼,目光越过跳跃的烛火,落在依旧在专注擦剑的萧寒声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

“‘流匪’的手脚,可还干净?”

萧寒声的回答简短而肯定,他放下绒布,指尖拂过剑刃,检查着锋口,

“都是北境退下来的老兵,熟知各种意外该如何做得天衣无缝。大火用的是特制的火油,烧得骨头都能成灰,更别提那些纸片。就算有人不死心去查,也只会得出两个结论:要么是苏家亏心事做得太多,终于遭了天谴;要么……便是江湖黑吃黑,他吞了不该吞的货,被人灭了门。”

“黑吃黑?”

谢知白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低哑,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与玩味,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我想,我们那位一向以沉稳持重著称的三皇兄成王殿下,此刻恐怕正对着一堆‘意外’证据和‘罪证’,焦头烂额,百口莫辩吧?”

他微微眯起眼,想象着成王可能出现的震惊、愤怒与憋屈的神情,眼中闪过一抹近乎残忍的、享受般的快意光芒。

萧寒声“铮”一声将擦拭一新的“无回”归入剑鞘,声音沉闷而果断。

他抬眼看向谢知白,目光沉静:

“苏家骤然倒台,空出来的皇商份额巨大,如同一块肥肉,各方饿狼都会紧盯着。我们是否要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抢占先机?”

谢知白指尖轻轻敲击着太师椅光滑的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眸光在烛光下幽深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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