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页)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背影挺拔如松。
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有一句低沉却清晰的话语,穿透弥漫的药气,落在谢知白耳中:
“撑住。别真死了。你的命,现在不止是你一个人的。”
门被轻轻而坚定地合上,隔绝了内外。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谢知白艰难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面色惨白、惊魂未定、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沈太医。
谢知白极其疲惫地阖上眼,仿佛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已用尽,只从喉间挤出极其微弱的音节:
“沈老……开始准备吧……那针……我需要它……看起来……比真的还要真……”
沈太医看着榻上那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最后一丝生息的青年,双手仍在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禁忌之术的恐惧,有对眼前之人惨痛遭遇的怜悯,有对卷入滔天风波的惊惶,或许……还有一丝被悄然点燃的、沉寂了数十年的医者义愤与良知。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已渐渐歇止,唯有屋檐积水滴落的声音,偶尔发出清脆的轻响。
黄昏的阴影如同墨汁般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一点点吞噬着室内的光线,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暗色之中。
一场以病榻为棋盘,以自身血肉与性命为棋子、为赌注的惊天险局,已然在这片沉寂之中,悄然布下了第一着。
谢知白安静地躺在愈发浓重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然沉沉睡去,只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如同濒死蝴蝶的最后挣扎,无声地泄露着其下汹涌奔腾的冰冷暗流与精确计算。
梅宴惊魂
三日光阴,在压抑的筹备与窗外时断时续的雨声中,如同沉入泥沼般缓慢而滞重地滑过。
赏梅小宴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虽因北境军情紧急,皇帝特下口谕一切从简,削减了歌舞规模和宴席流程,但宫中的“简”,于寻常百姓而言,依旧是难以想象的矜贵与不动声色的奢华。
规矩,更是刻在每一处细节里,分毫不错。
谢知白是被一顶毫不起眼、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呢暖轿,悄无声息地从城西别院接回宫的。
轿帘低垂,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
他整个人被裹在一件厚重的银狐裘里,那华贵的皮毛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透明,不见一丝血色,仿佛一块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却因材质脆弱而布满了细微裂痕、随时会彻底碎裂的寒冰。
沈太医紧随在轿旁,步履匆忙,眉头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苍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忧虑与紧张,仿佛他护送的并非一位皇子,而是一件稍有磕碰便会万劫不复的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