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转变(第1页)
出兵前的这几日,景谡在房间中教段令闻识字、断句,他握着段令闻的手,一遍遍地带他书写。
段令闻学得近乎痴迷。
除了必要的歇息,他几乎所有时间都伏在案上。可毕竟他干惯了力气活,景谡握着他的手来写字时,字迹端正整齐,一到他自己写时,哪怕他凝神聚气,小心翼翼,写出来的字还是有些歪歪扭扭。
景谡一进来,便见他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仿佛和手中的笔杆子较劲。
待他凑近到跟前,段令闻才猛地察觉身侧有人,惊得手一抖,笔尖往旁边斜划了一下。
他仓皇抬头,见是景谡,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被撞破窘态的慌乱,下意识就想把那张写满歪扭字迹的纸藏起来。
“还在练字?”景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段令闻神色窘迫,低低地“嗯”了一声。
景谡笑了笑,似在回忆道:“我初学握笔时,那字迹实在不堪入目,叔父见了,常气得拂袖,斥我笔下字迹如春蚓秋蛇,歪斜潦草,毫无章法。”
他这话半是真半是假,只为宽慰眼前这人。
段令闻真的信了,眼眸微亮,“真的?”
景谡怔了怔,而后轻轻点头,“嗯,写字非一日之功,我们……来日方长。”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邓桐的声音:“公子,人带来了。”
景谡道:“进来吧。”
邓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是一个双儿,低眉顺眼,进门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定后,跪下行礼,“奴才小福,见过公子。”
景谡微微颔首,他转向段令闻,温声道:“他是家中旧仆的孩子,性子还算沉稳。我离开的这些时日,便让他跟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段令闻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双儿,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小福来之前已经听过段令闻这个名字,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小福见过夫人,日后但凭夫人差遣。”
“快、快起来……”段令闻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扶,这般的跪拜大礼,于他而言是极其陌生的。过去二十年,都是他跪地主、跪官差……何曾有人如此恭敬地跪过他?
这突如其来的尊卑颠倒,让他心慌意乱,浑身都不自在,只觉得这礼重得他根本承受不起。
小福不敢逾矩,他缓缓起身,恭敬道:“谢夫人。”
景谡上前一步,握住段令闻的手,而后朝邓桐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邓桐:“是!”
小福:“是。”
待两人退下,房门轻轻合拢,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见段令闻仍有些局促不安,景谡牵起他的手,引他到一旁的榻边坐下,轻声道:“你若是不喜旁人靠近,便让他在院外伺候。”
段令闻道:“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景谡解释道:“我知你独立惯了,并非要人时刻跟在身边端茶送水。”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了起来,“只是,我离开数日,府中虽有亲卫,但总有顾及不到之处。有人在你近旁伺候,我也能安心一二。”
“你如今习字读书,难免需要添置一些纸墨书籍,或是想寻些杂书闲记。这些琐事,交由下人去做便可。”
说着,景谡轻叹一声:“闻闻……你我即将成婚,是景氏名正言顺的另一位主人。我想尽我所能,让你不再受任何的委屈。无论你想要读书写字,还是骑马射箭,你想要做什么,尽可告知于我。”
段令闻的呼吸猛地一窒,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却堵在心口,笨拙地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只化作极其轻微、却带着颤抖的一句:“……谢谢你。”
“你不是答应过我,你我无须言谢。”景谡将他拢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发丝。
段令闻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回了一声:“嗯。”
翌日,天色未明,一种肃杀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城门洞开,一队队兵卒从城中各营朝着城外大营集结。
中军之处,旌旗招展,最为醒目。
一杆绣着巨大“卢”字的主帅大旗矗立其中,周围是各色将旗、号旗,在微凉的晨风中猎猎作响。
旗下兵卒林立,刀刃枪戟寒光闪烁,那是卢信的亲军精锐,其两翼及前方,则是步兵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