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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栀抽泣着,不肯松开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最后的希望就没了。
“朕即刻就下旨,命顺天府、金吾卫全力搜寻驸马的下落,就算翻遍京城,也定给你一个交代。”他承诺着,话语却像冰冷的针,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谎言。
裴珩许给她的承诺,向来都会兑现,如今他又是九五至尊的天子,一言九鼎,有他的话在,月栀稍稍安心了些。
她抽噎着,循着他的声音仰起脸,空洞的眼中泪水不断。
“阿珩,多亏有你在,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纯真的面庞上展露出全然的信任,落在年轻的帝王眼中,叫他心脏抽痛,那点卑劣的喜悦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终是轻轻将她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哭的精神不济的月栀没有拒绝这个拥抱,无助之时主动靠过来的支撑,叫她心中倍感安慰。
“阿珩,我真的好怕……我怕他出意外,我怕腹中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
裴珩安静听着她心里的苦,感受到她单薄春衫下微凉的身体和还未凸显弧度的孕肚,那是他的孩子。
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栀子花香,那是他与她同床共枕,共抵极乐时,最痴迷的气味。
如今又重新落回了他怀中。
“皇姐别怕,朕会陪着你。”
月栀在他怀里微微一顿,或许是这拥抱过于紧密,或许是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里掺杂了她亲手调制的淡香,靠的近了,嗅到内衫的气味,竟然与驸马的味道格外相似。
自然是相似的,因为她调的香,一半烧在自家卧房里,另一半都送进太极殿了。
他们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她以为裴珩做了皇帝后,会娶妻生子疏远她,而自己会和驸马共度一生,不想才几个月,驸马不见了,陪在她身边、能给她支撑的,还是裴珩。
月栀此刻慌乱又脆弱,依偎在皇帝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仿佛要将所有恐惧都宣泄出来。
裴珩紧紧抱着她,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一遍遍低声安抚:“一切都会好的。”
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怀中哭声渐弱,转为低低的抽噎,裴珩的心又软又涩,很不是滋味。
御膳房送来暖身的姜茶,裴珩接来,亲手喂她喝下,迟疑了片刻,对她关切道。
“皇姐,你如今是两个人的身子,又这般心神不宁,实在不宜多动,不如就在宫中住下,朕命人将太极殿的偏殿收拾出来,离朕近些,也好方便照应。宫里太医、药材都是现成的,总比外面强。”
他语气里的担忧真切无比,私心却如肆意生长的藤蔓,在眼神的注视中早已经将她缠紧。
想让她留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让他可以亲手抚平她的悲伤,让她习惯他的存在,依赖他,爱上他。
月栀却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恐慌。
她挣扎着坐直身体,连连摇头:“不,不行。”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驸马若回来了,回府见不到我,他会更担心的……我眼睛不好,对太极殿也不熟悉,心里又念着他,定是睡不好的。回家里去,他若回来,我能第一时间知道……我不能不在家里等他……”
句句都是“他”,像针一样扎在裴珩心上,叫他眼神骤然晦暗。
青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胸中翻涌的酸涩与无奈。
他深知此刻绝不能强硬,否则只会引起她更多的惊疑,沉默片刻,只得叹了口气,心中满是心疼与妥协。
“罢了……”他声音有些发涩,指背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动作轻柔,“既然你想回府等他,朕便依你。朕再加派一队御林军护卫公主府,拨两个老成的太医常住公主府内,每日为你请脉安胎,也好叫朕放心。”
月栀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感激的笑:“谢谢你,总是愿意为我着想。”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裴珩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百味杂陈,唤来宫女,本想扶她去东暖阁小睡一会儿,暖暖身子,养好精神再动身。
可月栀连连摇头,坐也坐不安稳,只想早些回公主府去等候驸马归家,裴珩挽留不下,只得叫程远亲自把人送回府,叮嘱其务必妥帖。
他站在殿中,望着她被侍女们小心搀扶离开的孱弱背影消失在微寒春色里,眼神深沉如夜。
——世上已经没有那个“驸马”,他会让月栀放下他的,一定会。
*
一场绵绵春雨过后,东风渐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