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3页)
他稍作停顿,带出几分警告的意味:
“但若其中有半分虚假……”
余幸将头垂得更低,姿态恭顺:“弟子不敢,句句属实。”
那来自刑法堂的弟子将目光再度落回苏菀身上,略一颔首,补了一句:“职责所在,还请苏师姐见谅。”
说罢他利落转身,身影一闪便没入廊道阴影之中。
直到那迫人的气息彻底远去,苏菀才松了口气,连忙转向余幸,清丽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与后怕:“阿幸!你……你怎么会招惹上刑法堂的人?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的『上报核查』又是何事?”
余幸抬起头,方才那副神色已悄然敛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面上却只浮起无奈的苦笑,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庆幸:
“多谢苏师姐方才为我解围。没什么大事,只是……只是例行问话罢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经历的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风波。
苏菀却并未被这副模样瞒过。
她一想到方才刑法堂弟子那冷硬的警告,心就揪得更紧。
她上前一步,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担忧,更添了几分不容闪避的锐利,牢牢看进他眼里:
“阿幸!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她声音压得极低,隐隐发颤,“刚才那是刑法堂的人!他们寻常绝不会为『无足轻重』的事亲自来找一个杂役问话!”
她顿了顿,眼中忧色更浓,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和盘托出:
“还有赤阳花……我听说那批花的损毁,你也牵涉在里面?阿幸,阿幸,如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这时候若再出一点岔子,你就是万劫不复!”
余幸的瞳孔在暗处微微一缩。他静了片刻,像在急速权衡。再开口时却是近乎麻木的平静:
“师姐想多了。赤阳花的事……我人微言轻,师兄差我搬运,我不敢不从。至于为何损毁,我确实不知。大概……只是我运道不好罢。”
他眼睑低垂,避开了她锐利的目光。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俨然一个常年受压、只能认命的外门弟子。
可苏菀的心却直直往下沉。
她太熟悉他了,或者说,她熟悉那个在地牢里即便害怕也会倔强抿嘴的孩子。眼前这副过分“顺从”的姿态,反倒更像一种无声的招认和疏离。
他不想告诉她真相。他在推开她。
“余幸!”苏菀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严厉,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受伤,“你还要瞒我多久?那根本不是意外!那是……”
“师姐。”
余幸忽然截断她的话,第一次主动迎上她的视线。他眼中情绪翻涌,像是压着许多未曾出口的话语——隐忍、决绝,还有恳求。
苏菀怔住了。那目光太深,她竟一时看不明白。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安全。”余幸的声音轻如风过,“师姐昔日赠药之恩,余幸一直记在心里。正因如此,才更不能牵连你。”
“今日种种,师姐只当从未见过、从未听过。”他向后微退一步,身形没入更深的暗处,语气疏离却坚决,“杂役处是非纷扰,师姐身份贵重,不宜久留。请回吧。”
不等苏菀回应,他便转身疾步离去,身影很快被错综的屋舍阴影吞没,快得让她来不及再说一个字。
夜风簌簌吹过,只留下满地清冷的月光,和她独自怔在原处的身影。
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锐利的刺痛。
他其实什么都清楚。
或许,他早已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而他却选择了最危险的那条路,并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靠近。
一种混合着担忧、无力与隐约酸楚的情绪,如无声的潮水般缓缓淹没了她。
过了许久,一声极轻的低语消散在寒冷的夜气中: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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