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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忙低头应和,已是不敢再主动说什么。明绰又道:“等洛阳疫病一除,陛下有意在洛阳也兴办汉学,本宫看杨君的才学就很不错,人又机灵,会说话,不如到时候就随本宫去洛阳,也好谋个一官半职。河东世家百年流芳,总要承继下去才是。”

杨夫人一愣,这她可做不了主,只好又往郑徇那里看了一眼。郑徇与其余男子宾客同坐,原本只是假装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地看着,眼神颇有些焦灼。夫妻两个对了好几个眼神,都是惶然无措的神情。明绰心里觉得好笑,干脆一抚额头,小声道:“哎哟。”

杨夫人赶紧倾身:“皇后怎么了?”

“你们家的酒太好了。”明绰撑着太阳穴笑了笑,又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哎哟……”

杨夫人眼睛一眨,乖觉地低头来扶明绰,明绰也故意作出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让她搀着,朝席上众人大笑:“本宫不胜酒力,先回去了,诸位可别被我搅了兴!”

郑徇连忙起身行礼:“恭送皇后!”

明绰轻轻以罗扇掩面,还是让杨夫人扶着走。皇后的女使就等在庭院中,外围则站着石简将军带的近卫。见皇后走得歪歪斜斜,冬青连忙上前来扶。明绰有心让杨夫人赶紧去跟夫君商议皇后要征召杨谦去洛阳一事,越发装得醉意熏熏。其实七分演,三分真,因为确实喝了不少酒,脸颊是酡红的,看着很让人信服。杨夫人被冬青劝着回了头,想想又觉得皇后醉成这样,冬青一个人扶回去是不是有些为难,刚想再叫人去帮忙,余光中就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皇后身边,一把扶住了她。

杨夫人吓得脚下一顿,以为是小卒以下犯上,刚要叫起来,却在看清楚他脸的时候突然噤了声。

看他甲胄服色,是石简手下,但他鼻高眼深,白面蓝瞳,显然是个乌兰人。而且英俊得都有些夺目了,往皇后身边一站,怎么瞧都没有“以下犯上”的感觉。杨夫人心里一怔,意识到那是因为皇后的女使让了他一步,非常自然。倒是皇后,拿手里的罗扇柄敲了他的手腕一下。

那乌兰人松了手,退开一步,转过脸来。杨夫人反应奇快,立刻转身,作出一副她一直在往回走,没有回过头的样子,两步就走远了。

乌兰徵轻声道:“她没看见——你怎么了?”

明绰倚在冬青身上,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果然看见杨夫人已经走到了假山后面。庭中已经又传来琴筝和说话的声音,宴又继续了。她这才重新站直,不用乌兰徵来扶她:“没事没事……哎呀演的!你真是……”

她哭笑不得,又拿扇柄敲他手腕,又没舍得敲重,倒像是撒娇。石简就站在几步开外,明绰一眼横过去,又道:“主将还没动,你就一步往前了?”

这人约莫这辈子都没做过小卒,戏演得着实糟。

明绰走了两步,经过了石简身边,把他也一起捎带上:“石将军也不知道拦着!”

石简默不作声,只是抓头。明绰觉得好笑,又朝乌兰徵横了一眼,示意他跟上,边走边小声道:“早知道你这样不会演戏,就干脆省了这套麻烦,让陛下光明正大地一起入城。”

乌兰徵见她确实是没醉,除了脸上红了点,站得直也走得稳,脸上才没了担心的神色,只道:“那朕就听不到这番好言语了。”

明绰便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庭院渠水,无墙相隔,这些士人说的话,唱的歌,乌兰徵听得是一清二楚。文人酸气,除了自怜自伤,便是对乌兰人的讥讽玩笑,这都是在所难免的。

当时明绰说要进城,想办法收服河东世家,不想让他跟着,就是怕他来了,郑徇等人就只剩下恐惧,她难以施展。乌兰徵白龙鱼服跟了来,也是想看看这些河东世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听到了,就是听得不太高兴。

“那杨谦有什么才学?”乌兰徵摇摇头,“这不是自己作不出诗,还耍赖么?”

“你管他有没有才学呢!”明绰压低了声音,抓了他的手让他也小声一些,“他姓杨,又是郑徇的内侄,他若在洛阳出仕,进一步,是陛下优待河东世家,退一步……”

她朝乌兰徵看了一眼,乌兰徵便明白了。退一步,那就等于是个质子。

明绰手里还转着那罗扇玩,又道:“我这步棋已经下了,就看郑徇怎么接招。”

由她出面,说在洛阳也要兴汉学,还让河东世家来任官,这意思,郑徇不会不明白了。先礼后兵,他要敬酒不吃,那就只有罚酒了。

乌兰徵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进了院子,半晌,又道:“你皇兄

那诗……”

明绰脚下一顿,转头看着他。乌兰徵微微皱眉,问得有点儿不情愿:“什么意思?”

他学汉话也就是学学日常说话写字,平时文书谕旨用的也是浅近的大白话,若是非常正式的场合,自然有萧典这样的汉官来给他润笔添色。论起诗,他确实是不通。方才那些世家子弟谈笑讥讽,有几句他没转过弯来,但是听出来那意思了,就是笑他们乌兰人不通文墨,粗鄙不堪。

明绰看着他,今天日头特别好,映得他一双眼睛格外蓝。她左右看了看,见已经进了自己院子了,就往前一步,贴到了乌兰徵身边。石简冬青等人全都原地转身,该干嘛干嘛去。

乌兰徵比她高出来许多,现在又很明显有点不高兴,所以也不低头,明绰只能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我皇兄就是做了个梦,吓醒了。”明绰声音软软的,有意逗他似的,“然后就写了首诗。”

乌兰徵很捧场地扬起了嘴角,又想忍住:“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啊。”

乌兰徵便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也不评价什么,抬脚走了。明绰站在那儿,看着他梗直脖子的背影,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一笑,乌兰徵就转回头来看她,明绰就拿罗扇挡住脸,只朝他露出了一双笑弯的眼睛。

乌兰人怎么就粗鄙了?明绰没忍住在心里想,她觉得挺好的。

第96章

杨夫人心神不定地坐回席上,刚给明绰剖的甜瓜还搁在原处,郑家族中一个女孩儿凑上来,轻声道:“大伯母还吃吗?”

杨夫人头也没抬,仍是皱着眉头:“你拿去吧。”

那女孩儿见她神色不善,也不多说什么,自己拿了甜瓜去给杨谦了。杨夫人左思右想,脑子里全都是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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