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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杳窈亦有些惊讶,若这些理由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她都不会有这种想法,偏偏是目中无人的照渊阁少主,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乎普通人性命的人。
闻佩鸣瞪了岑无望一眼,道:“凡人的命虽低贱,可若是一城之数,累积起来也不容小觑。”
“况且我将来可是要接管南荒十六城的,你们两个自然不懂这其中门道。”他将天同上的血擦拭干净,缓缓道,“这世间最难还的两样债务,其一为情债,其二便是命债,若因我们一念之差更改了一城人的寿数与命格,那孽果自然会由我们承担。”
其实闻佩鸣不知道,方才云杳窈已经用鉴义提前在窗边设立了绳结,那学徒根本跑不出去。
不过她没有多费口舌和闻佩鸣解释,听着他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因果报应、业力轮回之类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经历过太多事情,云杳窈已经不太迷信命格这种说辞了。
从灵气和鬼气的运行轨迹来看,屋内并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学徒已死,现在和闻佩鸣争执方才的决策是否正确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法挽回的事,云杳窈只想尽可能找出能亡羊补牢的办法。
云杳窈单膝跪地,凑近去看躺椅上的那个人。
这是个稍显年纪的女人,乌发中藏着不易察觉的银丝。因五官柔和慈悲,连眼角的皱纹都像是岁月为她添置的纪念礼。
伤口隐隐发黑,有不易察觉的鬼气从中泄露出来。
闻佩鸣撩起袍角,潇洒坐下,道:“看,我说什么来着。她胸口鬼气未散,应当就是被刚才的恶鬼所害。”
云杳窈却捻起她胸口的一滴血,令鉴义潜入经脉走一遭,仔细探究她体内的鬼气来源。
良久,她才反驳道:“不,这些鬼气虽淡,却并非沾染恶鬼的鬼气所致。”
而后,云杳窈抬起女人垂落在一旁的手,想要将她的掌心摊平。
“这些鬼气源自于她自身经络,鬼化会扰乱神智,所以她应该是在鬼化前选择了自我了断。”
她废了一番功夫才把她手心里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张已经被攥得有些皱巴巴的细窄纸条。
云杳窈打开这张约莫指腹宽的纸条,瞬间脸色苍白。
上面工整写着两行蝇头小字。
“同僚者见此字,万望保全自身,一路向西,寻仙门庇佑。”
“刘祯衍绝笔。”
房间的书桌上仍有笔墨,字条上的每个字都是用血写成,几乎在她看完的一瞬间,字条上残余的灵气便催动纸张无火自燃。
岑无望看出她脸色不对,将手搭在她肩上,询问:“怎么了,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云杳窈抬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颤抖着声音说:“来不及解释了,情况有变,我们现在立即设法出城。”
三人一路同行至此,已经有了些默契。云杳窈又是他们中唯一看到字条内容的人,见她脸色大变,神态难掩惊惶,他们立即将她拉了起来,向楼下奔去。
刚走到一楼,便听见门外有人哐哐砸门。
“开门!开门!”
脆弱的门板没能撑过第三下,轰然倒塌,一众着轻甲的士卒举着火把将门口围了起来。有一位声音粗犷的士卒大声喊道:“你们是谁?医师在哪里,让她出来。”
看样子,应当是本就认识这里的医师。
还未等云杳窈编出点话来,人堆突然自觉让开一条路,领头走过来的是一位女子,她面容憔悴,说话却并不咄咄逼人。
“原不该深夜叨扰诸位清净,实在是夫人病重,城中只有这里有女医,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唤刘女医过来。”
云杳窈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刘桢衍已死,她正愁找不到借口脱身,此刻机会却正好送上门来。
她按下岑无望的手,试探着开口:“自王都夜游过后,已有数月不曾与贵人蒙面,不知她如今可在城中。”
那年轻女子听了这话,先是一怔,而后抢过身边人的灯笼,几步走了过来。
她仰起头,眼睛睁得浑圆,显然是已经认出了云杳窈:“你……”
“草民游历四方,正好路过此处,想要拜访贵人,不知她现下可方便?”
年轻女子正是襄华公主姜娆的贴身婢女,她看出云杳窈此刻窘迫,立刻心领神会:“夫人这些日子常念叨姑娘,此前您留下的安心药已经全数消耗殆尽,夫人近来烦忧,若是您肯过去排忧解难,自然是最好不过。”
为首的将领见王姬的贴身侍女忍冬领着云杳窈等人走了过来,听方才的交谈,是要带这几人拜访王姬。
他长了一张能够镇宅的脸,横眉而对,弯刀不离手,模样凶神恶煞,道:“夫人岂是这些贱民能见到的,万一有了闪失,谁来担责?”
忍冬并没有被他三言两语吓唬道,她一改先前的柔顺恭和,厉声训斥:“这是曾救过夫人性命的神医,你算个什么东西,敢阻挠医师入府行医,若是耽搁了夫人的病情,只怕你有一百个头也不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