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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忘记那段命若草芥的日子。”
云杳窈回首,看了看仍旧沉溺在贪惑制造出的幻象中的晏珩,又将目光移回满脸激愤与桀骜的花在溪脸上。
“正因我经历过俗世烦扰,知道什么是颠沛流离,什么是人心险恶,什么是无能为力。所以我始终做不到无情,做不到阅青史低头袖手,问红尘缄口回头。我无法对人间疾苦熟视无睹,无法麻木,无法不心生悲悯,无法不萌生私情妄念。”
“或许,我与岑无望一样,都是师尊眼中的逆徒,是不可教化的俗人。他再难,也从未想过将我抛下。救命之恩,相濡以沫之情,实在无法割舍。”
云杳窈眼中真诚,足以将四周的黑暗照亮,更衬得花在溪苍白无力,辩无可辩。
花在溪脸颊发热,他咬着牙召出剑。
“不能走,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若离开,就真的要坐实她叛逃的罪名了。花在溪想,他这是在为云师妹考量,等微尘长老清醒过来,一同劝说,她早晚会明白世间险恶,岑无望是靠不住的,惟有这里才是她的家。
花在溪未曾真的拔剑相向,他连剑都未曾拔出来,只想恐吓云杳窈一番,好叫她歇了今夜远行的心思,乖乖留在门中思过。
他知道师妹不喜欢被关起来罚抄门规,但他会陪着她。
这样想着,他底气更足:“师妹……”
然而下一刻,云杳窈抬脚侧踢,裙摆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将他的剑踢落。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长舒一口浊气,云杳窈正色道:“花在溪。”
花在溪仍沉浸在剑被她踢落的震惊中,他怔怔看着云杳窈,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人。
“下次见面,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云杳窈说,“我不需要轻敌的对手。”
她下巴微微抬起,神情亦如当年初次来到问鼎峰。
青涩稚嫩的师妹春日试炼上打败了不知多少声名在外的世家子弟。
云杳窈尚且不知自己藏着多大的能量,能在岑无望的指导下摸索出杀意浓厚,化繁为简的剑招,这是寻常弟子难以企及的高度。只知道从某刻开始,大家都开始有意无意将她排除在外。
她那时以为,是这些自幼习剑的同门看不上她这种野路子,加之花在溪中途插一脚,几乎把她的傲气全部浇灭。
云杳窈疾步离去,顺便将象征身份的乾阳宗玉牌丢下。
玉碎,她心头随之畅快,就好像一直堵在心口的石块终于被移开,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花在溪没有去第一时间将剑捡回来,他攥紧拳头,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只定位焰火。
巨大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花在溪在忽明忽暗中垂着头,神色难辨,等烟花坠落,他以灵力传讯,无数弟子的随身玉牌泛起红光,传递着一则紧急消息。
“乾阳宗弟子云杳窈、岑无望,现已叛
逃,请诸位同门共同前往,缉拿叛逃者。”
云杳窈听见身后炸开的声音,她脚步一顿,不过不是因为定位的传讯烟花太过吵闹,而是因为看见了岑无望。
立于黎明前,隐于黑暗中,不复往日的清隽贵气,如今的模样略带狼狈,却仍旧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他的墨发纷飞,云杳窈再定睛一看,岑无望的面色带着浅浅笑意,青色宽袖在晨风中飞舞,那分明是因她而招展的旗。
在岑无望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许久未曾照面的人。
徐清来快步走来,不像是来围截她与岑无望的。
果然,徐清来开门见山:“听闻你要远行,我作为友人,前来送一送你。”
云杳窈放慢脚步,她道:“徐师姐,你不能出现在这里。”
她与岑无望可以一走了之,可出身西晴徐氏的徐清来仍有族人,仍有许多斩不断的牵挂,若是其他同门看见了,难保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徐清来是个很好的人,没必要和他们牵扯到一起。
然而正因她是个极好的人,所以面对云杳窈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话语,她仅仅是抿了抿唇,道:“诸多原因,万般理由,都不能阻止我送别友人。”
她将一颗留影石递了过来:“不能和你一起看的风景,就记在这里面吧,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能重逢。”
云杳窈拿过石头,上前与徐清来拥抱。
她还沉浸在分别的伤感中,徐清来推开她,道:“杳窈,你自由了。”
接着,徐清来又面无表情抹过脸上突兀的泪痕,继续说:“不要为任何人停留,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