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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花在溪拦住她的去路,“抱歉了,我不能放你下山。”
云杳窈不愿在此与他多费口舌,脚边的草木尚凝结成霜,空气中的寒意更盛,她微微一笑:“花师兄这是要对我拔剑吗?”
她说着,手往腰侧去摸,其实那里只有一柄空荡荡的剑鞘。
可足够了,身后寒刃已至,她回过身去,以剑鞘作挡,替身边人拦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拨雪的剑光歪了几分,远处的树轰然倒塌。
“是为师要亲手替乾阳宗清理门户。”
拨雪回到主人手中。寒意一寸寸将四周的生灵冻结,晏珩所过之处,百花凋零,万物不生,寒气能深入大地,将土和草木根系一同冻结。
花在溪道:“师妹,回头是岸。”
晏珩道:“杳窈,把你从万鬼窟释放出的恶鬼交出来。”
他抖落剑上寒气,碎裂的冰晶未曾落地余波直冲她们而来。
这一次,云杳窈抬臂,似乎是不想被这刺骨的寒意伤到。冰晶被寒风裹挟着,刺穿她身侧之人的黑色兜帽。
饮血的冰晶刺入身体,消失不见。被它们所伤,几乎能瞬时冻结伤者的血液和经脉。
其中几个最为锋利的冰晶准确无误埋入心脏,晏珩冷眼瞧着,眼皮未动,带着淡淡的厌烦抬剑刺穿眼前人的心脏。
兜帽最先被剑风所伤,坠落在底,随后云杳窈的脸映入晏珩眼帘,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她头上的发髻高耸,满头珠翠叮铃咣啷,可这声音未能掩饰掉她话中的惊讶和痛苦。
“师尊……”
原先黑色的兜帽变成了落地的红盖头,铺在早已结霜的地面上,在一片白中绽放出一朵颓靡的红。
晏珩身形未动,甚至没有将剑立刻拔出,他眼中闪过慌乱与无措,想要去扶那个即将摔倒的红色身影。
迟来一生,他终于将新婚的妻子抱在怀中,好不容易才看清她的面孔,想要去寻找她眼中浓烈的爱恨和眼泪,然而仅仅靠着这一瞬间的对视,面前人的鎏金眼瞳死死盯着晏珩的双眼,毫无征兆地发动摄魂术。
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鬼气从她眼中泄露而出。
影逃遁回云杳窈脚下。
她踩着前世血泪,看着晏珩与贪惑紧紧相拥,突然笑不出来了,她只觉得无比恶心。
论起撒谎,无人能比得过晏珩。他的深情演到最后,连自己都能骗过。
这只贪惑经由晏珩识海内的欲望和执念滋养,几乎能够完美复刻他心中所想。
不足以致命,却能够困住他片刻。
云杳窈不想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转身就要离去。
然而花在溪长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站住,你竟然如此不知悔改,你还看不明白局势吗?只要你向微尘长老低头认个错,乾阳宗就永远会是你的退路。”
云杳窈最厌旁人说教,若是不得不听,她尚且能装一装,但此刻却是没什么必要了。她看从前与花在溪相处得还算融洽,不想要把话说得太重。
“人活一辈子,怎么能只盯着退路看呢?花师兄,我要下山,绝对不止是因为岑无望。当初拜入乾阳宗是为了活下去,现在离开乾阳宗,也只是想过好我的余生。”
“可是你离开了乾阳宗,还能干什么呢?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拜入乾阳宗而无门,你与微尘长老决裂,哪个宗门还敢收留你?”
花在溪练了一辈子剑,他确信自己还会继续练下去,他身边无数位乾阳宗的同门都会在剑道潜心修行一辈子。剑和道是他们活下去的全部意义,若在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乾阳宗即将出现一个贪恋凡尘,甚至不惜逃离宗门的弟子,他肯定不会相信。
花在溪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去了一趟上古秘境,一切就都变了。
向来看不顺眼的廖枫汀猝然离世,死因尚不明朗;被视为弃子的师弟堕为恶鬼,被锁在万鬼窟中经受日夜折磨;向来乖巧伶俐的师妹铁了心要与他分道扬镳,奔入凡尘。
可是凡人寿数何其短暂,花在溪根本想象不出眼前娇俏年轻的师妹变成满头白发,皱纹遍布的媪妪。
他嘴唇颤抖,看清云杳窈眼中的坚定,道:“你疯了。”
第54章
“我不是从此不练剑不修仙,我只是不想再将自己困在乾阳宗。”云杳窈说,“天下之大,我在徐师姐的书中见过,在岑无望的口中听过,总要亲眼看一看。”
花在溪抓了抓头发,他总觉得还是必须要拦住云杳窈,心底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今夜留不住云师妹,恐怕就真的要与她形同陌路。
“你偏要这般任性吗?师妹,我听闻你本就出身于乡野,难不成你已经忘了身为凡人有多少痛苦?你甘心从乾阳宗离开,去体验什么凡尘生活,难不成你忘了……”
云杳窈当然没有忘,那些潦倒到连自尊都一文不值的日子里,她却总是忍不住想要祈求一点爱。
她以为踏入所谓的正道,便会与过往分割开来,可如今回顾那些清贫困苦的日子,她仍旧记得那些难以下咽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