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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青髯的幕僚一脸正色,率先起身拱手,颇有些顾虑道,“属下观之,这石守卿颇为圆滑,加之更曾有过屈膝世家之举,其妻又是世家贵女……属下以为,实在不可尽信。”
世家延绵千百年,最是同气连枝抱作一团,这石守卿,确是不能轻易相信。
褚峻神色不变,继续听着。
一青衣幕僚见状,也很快起身拱手道,“杰城此言有理,纵使石守卿同刘家有深仇,可石守卿品行摇摆,若是中途反悔……”
几位幕僚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顾虑,有一些则是寒门幕僚,无外乎是介意石守卿曾向世家投诚,还娶了一位世家女为妻。
褚峻眼眸漆黑,并无笑意,只静静地听着,也没有打断几位幕僚的话。
坐于前头的李迁和姚伯羽,一人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一人端详着手里的扇子,并未立即插嘴。
书房很快安静了下来。
李迁见状,放下茶盏,也起身拱手道,温声道,“石守卿的生平,属下也曾看过,曾任旬邑县知县,在旬邑县知县一职上蹉跎几年,后救了冯氏旁支的女郎,才得冯氏青眼,一步一步高升。”
他顿了顿,又笑道,“脾性的确圆滑,血性却也不缺,也是当年在朝中得罪了刘氏不肯低头,这才被贬到了偏远地方为官。”
“正如王爷所言,心性不缺,血性亦有,能力在一众外放官员中也算出类拔萃,若是用得好,不失为是一枚好棋。”
冯氏,刘氏,邹氏,谢氏……朝堂上远不止刘氏一个世家,这些世家看似没有出了太后皇后的刘邹两家显赫,手里也并无兵权,可实则世家子弟却是占据了朝堂大半的官职。
同门情谊,姻亲情谊,师徒情谊……个个盘根错节,互相维护,王爷不过摄政六年,三年一次才科举取士,三年入翰林院,三年外放为官,也起码六年后才堪堪调回……身居高位可用的寒门官员实在太少。
李迁推心置腹,有条有理,其他僚属纷纷颔首,即便是方才反感最过的那两位,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作为世家子子弟,姚伯羽置身事外地摇着扇子,一直到结束,除了李迁外的一众僚属离开,这才看了眼李迁,又笑道,
“石守卿的任命诏书明日就下了,想来王爷早已想清楚了。”
褚峻唇不置可否,见两位僚属还坐着不起身离开,“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同夫人用晚食,书达你们就先回去吧。”
李迁,字书达。
这是明晃晃地赶人的意思。
出了前厅书房,姚伯羽长吁短叹,他漫不经心地将扇子阖起,对着身侧的幕僚笑叹道,“我们王爷自同王妃成婚后,如今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不是披甲就是玄衣,活得如同野彘一样的郎君,如今倒是整日华服美冠,就连平日里的须髯都剃地干干净净,看着比他这些世家出身的郎君还要讲究美姿仪。
自王爷成婚后,王府里的茶点美味了不少,李迁听了同僚的话,只是温和一笑,从奴仆手里接过给自家夫人带的茶点,而后才感同身受道,
“谦泽还未成婚,不懂这些也理所应当,等到成婚后,应该就会明白了。”
说着,便撇下了怔仲的同僚,小心翼翼地拎着手里的食盒,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而立之年,还未成婚,姚伯羽姚谦泽被同僚这话说得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摇摇头,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同一众僚属论事论得有些晚了,回到正院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去。
进了院子,主屋敞着门,可夫人却并不在屋里,褚峻心下一动,招来了侍婢,得到了夫人在正院偏屋后,眉目轻挑,抬脚来到了偏屋。
似有似无的水声隐约从闭着的门缝里传出来,褚峻抬手,制住奴仆们行礼问安的举动,在门外立了片刻后,才缓缓推开门,脚步放轻地走了进去。
王府正院的主屋很大。
因此还未成婚时,褚峻为了方便,一向是在主屋隔着一道屏风洗漱的,成婚后的一段时日里,还经常同夫人一起洗漱……只是不久,夫人便让人将洗漱的物件搬到偏屋里。
思及此,褚峻心尖有些热。
云屏前垂坠着层层叠叠的帐幔,很快便被一只大掌掀开了。
步伐迈进,水滴落下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屋里点着烛火,烛火闪烁摇曳,搭着一些衣物的玉质屏风上,很快便投落下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屏风后的水声停下了。
褚峻立在云屏后,没有继续往屏风后走去,可如同小山一般壮硕的昏暗身影,一动不动,却还是叫人心有余悸。
脸颊处滴落了几滴的水珠,肌肤浸了温水,更加水润细腻,阮秋韵眉目敛起,攥着帕子的指尖略微收紧,眼睫颤颤地抬起,望着投落在屏风后的身影,抬声道,
“你先出去,我今日不太方便。”
要不然,也不会再洗一次澡。
备好的月事带还搭在屏风上,褚峻靠近时自然是看到的,他唇角勾起,伸手捻了捻月事带的边角,柔软服帖的布料让他眸色渐沉。
听了夫人的话,他眼睑敛起,只沉声笑道,“我听府医说了,夫人身子不适,洗漱又不喜奴仆守着,我担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