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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颤抖,浑身发冷。
见姚喜知沉浸在那段悲伤的回忆中,林欢见艰难发问:“那,然后呢?”
姚喜知抬眼看向他,擦一擦已经被眼泪模糊的双眼。
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阿耶下狱被判死罪,阿娘上吊自尽,所幸我当时年幼,朝廷留我一命,却贬为贱籍。”
“如果不是臻臻,我可能都没有办法活到现在,平安与你重逢。”
“她救了你?”
姚喜知转头望向窗外绫绮殿的方向,回忆起与上官溱的过往:“上官刺史虽居宋城,但祖籍本是虞城人。在你双亲去世被伯父接走后不久,正巧臻臻回虞城探亲,后长住了一段时间,而在那近一年中,我与她成为好友。”
“阿耶事发出事时,正好上官刺史正虞城,准备接臻臻回宋州。臻臻见我幼年失怙,不忍心我被带入宫为奴,在臻臻的极力劝说下,上官刺史怜我年幼,才同意将我以丫鬟之名带回他们家。”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近十年,臻臻被要求入宫,我还是避不开来到这皇宫中。”
姚喜知甚至还有心情苦中作乐的想着,若是当年她直接被带入宫为奴,是不是可以更早与林欢见重逢?
又看向林欢见:“你说我们是故意抛弃你,可事发之时,耶娘自身都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等事情尘埃落地之时,已经是年末,我远在宋城,却记不清你的地址。等我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回到虞城,再去驿站时,亦已经寻不得你的信件。”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哪一天停止过盼望着能与你重逢,而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恨我们?”说完,又忍不住泪水淌了满眼。
林欢见头脑一片空白,耳朵在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可能是这样?
他和姚喜知吃过的苦比起来算什么?
那他的恨又算什么?
这些年来,他一直带着对所有人的恨支撑着活下去,亦从来没有期待过能与姚喜知重逢的一天。
即使午夜梦回之时,偶尔会想起她,他也只会告诉自己,他与姚喜知的情谊早已一刀两断,如今世上有的,只有宫中的太监林欢。
如果他能早一点去查姚喜知的事情,如果等他在宫中稳定之后能够去打探姚家后来的情况。
姚喜知是不是不用寄人篱下做丫鬟,也可以不用进宫来?
寄人篱下的滋味有多苦,他知道得不能再清楚。
看着姚喜知泪眼朦胧望向他的眼,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不堪的猜忌是那么狼狈又丑陋,无处遁形。
整个身子像是撕裂的一般,撕裂出一个童年每日陪伴着姚喜知,不忍她吃一点点苦,受一点委屈的林欢见,在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都干了些什么呢?
对姚喜知不管不问,进宫还要害她被崔淑妃杖责,即使后面发现了她得身份,依然是恶语相向,恨不得能将她赶得更远一点。
心里是揪心的疼,突然感觉到脸上有些冰冰凉凉的。
直到姚喜知伸手过来,在他的脸上触碰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晶莹,他才发现那是眼泪。
他十一岁那年入宫被净身时,是他最后一次流泪。
那一年的他恨天怨地,却在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从来没有人抛弃过自己。
再开口时,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嗓音又尖又哑,无比刺耳,这是他讨厌的模样,但是他却无法不坦诚地在姚喜知面前展露自己的丑陋,一字一顿道:“对不起。”
踉跄着后退一步,根本无颜见她。
林欢见低着头不敢看姚喜知,却突然又有一个怀抱扑上来。
姚喜知没说话,只扑在他怀里,眼泪浸湿了衣衫。
这回林欢见没再想推开她,却也不敢回手抱住她,迷茫又无措地怔愣在原地,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襟湿透大片。
寂静无声的黑夜中,空无他人的档案库中,无关过去的所有恩恩怨怨,也无关现在的身份是非,好像一切尘嚣和世俗都被剥离,世间只有他们二人。
紧紧拥抱,相互取暖,从对方身上汲取着世间最后一点慰藉。
两人不知站了多久,姚喜知的抽咽逐渐停下来,额上突然有冰凉的触感。
林欢见的一滴泪悬在下颌,最终坠落,滴到她的额头上。
太冰凉,寒意直达心底。
姚喜知从他的怀抱中站直身,看向林欢见,林欢见却不敢面对她的视线,偏头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