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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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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他一咬牙,下颌绷紧,再不回头,决绝地踏入漫天风雪,将身后那道炽热得几乎要灼穿他后背、饱含无尽担忧的目光,连同那句未尽的关怀,狠狠甩在冰冷的暮色里。

风雪中,祢和静静伫立,直到兄长藏青色的、挺直又孤寂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

少年清亮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各种情绪。

但他只是转身,对着身旁沉默的安福耳语,语速极快极低。

安福听后神色一凛,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没入风雪弥漫的暗巷。暮色彻底四合,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

许都的冬夜,被无边的黑暗和严寒统治。

城东的樊楼,却像一颗坠落人间的妖异星辰,迸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被无数盏鎏金纱灯映得金碧辉煌。

朱漆大门敞开着,暖光、喧嚣和奢靡泼洒在冰冷的街上。

檐角琉璃风铃在凛冽夜风中叮咚作响,清脆空灵,却奇异地与楼内飘出的丝竹管弦、男女调笑、骰子落盅的脆响绞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甜腻的欲望之网。

空气里浮动着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醇酒香、烤肉香,甜腻得令人窒息。

祢衡裹紧单薄旧氅,踏入这片与外界冰寒地狱截然不同的灼热“极乐”。

他洗得发白的藏青大氅,磨损的边角,腰间毫无纹饰的古朴青铜带钩,与满楼晃眼的绫罗绸缎、金玉环佩格格不入。

唯有头上那顶束得一丝不苟的玄木银纹发冠,端正肃穆,透着一股不肯折腰的清寒。

行走间广袖翻飞,露出腕间一道旧伤疤痕,在这满目珠光宝气中,他像一株误入牡丹园的枯竹,清冷、孤峭。

刚踏上通往二楼、光可鉴人的青石台阶,一个穿崭新锦缎袄子的店小二就斜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小二眼珠一转,嘴角咧开夸张弧度,拔高嗓门,朝着暖意融融的楼内尖声喊。

“哟——嗬!瞧瞧这是哪位贵人驾临?小的眼拙,这不是咱们许都城鼎鼎大名、‘裸衣骂曹’的祢正平,祢大才子嘛!”

他故意把“裸衣骂曹”喊得又响又亮,满是戏谑。

“今儿个刮的什么仙风?把您这尊真神从清修洞府请出来了?莫不是闻着咱樊楼新到‘和旨酒’的香?想赊上一杯,也尝尝这人间极乐?”

他把“赊”字拖得老长,好似生怕人听不清。

话音未落,廊下暖阁里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富商拍着大腿哄笑。

一人醉眼朦胧,指着祢衡发白的衣摆怪叫:

“啧啧啧!都说祢先生一张嘴能把死人骂活,活人气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这身行头,啧啧,怕是把骂人的力气都使在缝补丁上了?瞧瞧这针脚,比那曹营阵前的破旗还寒碜!”

旁边几人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

“嘘——!王兄慎言!”

邻座一个穿官靴的中年人“好心”压低声音,音量却刚好钻进祢衡耳朵。

“人家可是连曹丞相都敢指着鼻子骂的硬骨头!万一待会儿在楼上雅间,兴致一来,把咱们这些只知道喝酒享乐的俗物也骂个狗血淋头,搅了董国丈他老人家的雅兴……嘿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这脑袋,还想多喝几年樊楼的好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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