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行函谷关1(第2页)
曹植终于落笔,抬头笑看崔缨:“丁正礼教我熟络这些关隘地形,自然能省得了不少父亲那边的临时问难。他这次都没跟来,你还在背后叫我提防这儿提防那儿的。还有那长相很好的孔桂,人家怎么着你了?你都骂了他一路了。”
崔缨冷冷道:“好,丁仪我不说他。可在邺城的时候,这孔桂胆子不小,推辞了几次中郎将的盛邀,偏只跟在你屁股后边,能是什么好货?”
曹植微笑:“你要是这样说,我却怀疑,你是在帮二哥说话了。”
“我没有。”
崔缨觉得自己有点厌蠢症犯了。
不是说她这开局免费送的对象不好的意思。
是好过头,以至于没办法跟自己这只狡猾的兔子同频了。
曹植虽然可爱,到底现在心智未开,还是个“清澈愚蠢的男大学生”,不比曹丕,大他五岁,交际广泛,阅人无数,已经算是后世那种,被社会毒打过很多次的“代号社畜的腹黑大叔”了。
崔缨怕曹植多心,只好扯开话题道:
“喏,前头好像有什么热闹,你快下车,骑马跟我去看看。”
只见大军停驻城门下,曹操骑马在前,贾诩在侧,阮瑀、陈琳等人侍奉在后。等崔缨和曹植二人挤上前时,但见阮瑀骑坐在马背上,马下有两名仆从高高捧举着绢布,阮瑀左手捋须,右手持笔,笔力遒劲,就即兴在绢布上写着些什么。那笔道稳健,比曹植刚刚写的更为端正老练。
问过王粲才知晓,原来,京兆有位名士叫贾洪,是颇享盛誉的儒宗大师,曾历任三县县令,每赴任一处,就置办县学,亲自教学颇有才学和声望。后来被马超劫持了去,逼着写了篇臭骂曹操祖宗十八代的露布,比当年陈琳的还要狠毒三分。马超把它发散在各地州郡,闹得沸沸扬扬。
钟繇与贾洪交好,看了那檄文,一眼就认出是好友贾洪所作,于是禀明曹操此事,请求曹操援救贾洪。曹操大怒,一路隐忍不发,行至函谷关,待要正式开群臣军议,才想起,帐下还有两个名叫陈琳和阮瑀的人物存在。
听见王粲说,那京兆人贾洪,是位教书先生。崔缨眼睛都亮了起来,心里暗自对贾洪这个名字多留意了几分。
崔缨继续思忖道:陈琳和阮瑀,因为有个擅写章表书记的名声,这几年,都苦受曹洪役使,不被尊重,不知写了多少军旅檄文,或名曰“借鉴”,或名曰“代笔”,被曹洪拿去吹嘘,不胜其烦。这在曹营中十分常见,丁仪兄弟就常来寻曹植闲聊,打着交流诗作、请平原侯“润笔”的名号。
曹操也不例外,年纪大了,很多事,不愿像年轻时浪费精力。
“所以曹公就让元瑜代笔,说要写一封书信。元瑜兄果真了得,此刻在马上就能写了!”王粲赞叹道。
“给谁的信?”曹植问。
崔缨瞟了眼远处的贾诩,不经意道:
“是给韩遂的信吗?”
王粲惊异:“女公子如何知晓?”
曹操让阮瑀代笔的《与韩遂书》,并非历史上那封涂抹再三的离间信,而是双方开战前,狡猾的曹丞相玩的一个小把戏。马超确有些谋略,懂得利用文人贾洪的作品来恶心曹操一下。曹操跟韩遂是旧交,大军这才刚到函谷关,这不得,先跟老朋友叙个旧?看来,在今晚的军政会议开始之前,曹操已经对此次战略胸有成竹了。崔缨暗想道。
几人聊天的功夫,阮瑀已经挥毫写完,围观的将士们纷纷叫好。仆从即刻呈给曹操,曹操接过笔杆微烫的毛笔,凝思想做些修改,竟不能增损半字。曹操大喜,即刻赏赐了不少宝物给阮瑀。
曹植从王粲手中,拎起那份贾洪的檄文。看了几眼,口里叫嚷着“不好”,便当众扯了个粉碎。王粲陈琳等人,都被曹植惊呆了,许褚等将军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崔缨见曹植突然作怒,忙拽住他袖子,低声诘问:
“嘘!丞相在这儿呢,你这是做什么!?”
曹植挽着双臂,愤愤不平,只叼着一根草茎,努嘴不语。
崔缨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见曹植瞪了陈琳一眼,又对正从容应答曹操疑难的阮瑀,露出不甚欢喜的神色,最终,曹植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一袭黑袍,站在曹操身边,与弘农太守谈笑风生的毒士:贾诩。
“君子不器,读书人学了本领,舞文弄墨,就只会做别人手中的快刀,真真个玷污了好文章。”曹植一番阴阳怪气,在崔缨的制止下,声音减弱,没让第三人听了去。
崔缨脑中飞速运转,心中已得了七分思量。
曹植不顾旁人眼光,随地啐了一口,又暗暗对崔缨说道:
“哼,你常唠叨丁仪毒,我看啊,哪有这老货毒!一路跟在父亲身边,通吃同住,我已经忍他很久了。”
“文和先生怎么了?你又怎么知道,他这样的谋士,不会在这场战役中,起到关键作用呢?”
“上回在邙山,仲宣给我们讲的董卓往事,你都忘啦?那贾诩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东西呢,当年为私利而搅动长安乱军,使生灵涂炭。二哥说此人用计无德,太恶心了。”
崔缨两眼一黑,轻微后仰,快要从马背上厥过去。
“贾诩,他,他是跟荀令君一样的谋臣啊!!是这次西征军里,人人敬重的首席军师啊!曹子建,你在说些什么道德啊不道德的东西?”崔缨努力克制着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