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独行的少女四(第2页)
她还有时间。
设下另外一个一箭双雕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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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老爷已经走了很远了。
魏三夫人泪眼垂垂地望着魏三老爷的背影,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搀扶着仆从的臂膀,缓缓坐起来。
婆子给她端了一杯姜茶。
魏三夫人一饮而尽。
她的涕泪已经抹去了,脸上再也看不出悔恨懊恼的痕迹。
魏三夫人很清楚三老爷不会把她休弃出去。
同床共枕近二十年,魏三夫人比魏三老爷自己还要清楚他的为人,魏三夫人深切地明白三老爷重视自己的后代远远胜过一切,他在心里无比地妒忌自己的大哥,所以他最为期盼的就是他能生下一个如大哥一般的儿子,登阁拜相,平步青云,也让他尝一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儿。
所以,这样的他,哪怕是魏兰蕴今天真的死在了徐家,他也不会、他也不敢将自己休弃出门,因为他不舍得让他独子的人生沾上半分污点。
只是这个人也同样重视他的面子,重视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哪怕是魏三夫人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会把她怎么样,她也要把这场戏做到位,从痛苦到流涕到哀求到叩首,最后再到他如同君临一般的恩赐的谅解,要将他哄得开心,哄得以为自己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注1),这样方才快意。
年复一年,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流程,从未改变过。
魏三夫人已经习惯了。
她倚在软塌上,四个丫鬟跪在她身旁,替她揉肩捶腿。
“去库房里取些银子来,叫人去丹州府探一探路,拿着大哥的帖子去,先把升荣从牢里换出来。”
魏三夫人吩咐着,就像吩咐平常中馈琐事一般。
魏三老爷从未改变过。
魏三夫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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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魏家最小最陈旧的阁楼。
其实这也不是一间阁楼。
它更像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三丈宽的正堂上加盖了一层阁屋,屋子里边用梨花儿木打了一排架子床,箱笼柜匣整齐地堆放在屋子的一角,这从前是家里女孩子们的闺房。
正堂左右配着东西两个厢房,东厢房是给家里的主人住的,用的料是家里最好的,不过后来魏家修整院墙的时候,把整个东厢房都推倒了。
西边的厢房分为了三间,是给家里的三个儿子住的。
大儿子后来考中了进士,是第一个离开这间房子的人;二儿子久考不中,后来干脆游历四方,去做了个风流诗人,他是第二个离开这间房子的人;而三儿子留在了这里,他靠着大哥荫补了官儿做,将这座宅子越修越大,直到成为银湾里数一数二的好宅邸。
这个小院子还保留着那个妇人的痕迹。
她住在大儿子的房子里,但是大儿子看不上她。
大儿子以专心科考为由,长年来让她睡在厢房窗户下的矮榻上。
那是小小的一张矮榻,不到一尺宽,这是连一个小女童都要蜷缩着睡下的矮榻,而那个妇人在这张榻上睡了五年。
她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妇人。
近乎与经史子集里常描述的德言工貌大相径庭。
她杀猪。
她是一个屠户女。
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扎进生猪的动脉,可以为了一个好摊位与膘肥体壮的男人争吵,她的身形是她丈夫的两倍,她孔武有力,粗壮的臂膀甚至可以拔山扛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