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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白城下意识的心里一紧,不过随即又醒悟,这是完全可以料到的事情。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种惹人注目又透着蹊跷的事,再加上似乎和屿湖山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更容易惹人非议了。
再说了,他忽然想起,华城之前还回过家,陈江意也来过,那爹知道这些事,就更不值得奇怪了。
“你听到的消息,是怎么说的?”他抬眼看向父亲。
谢祁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陈寄余被杀,陈家怀疑是谭玄做的嘛,虽然他好像是有法子洗脱了嫌疑,但陈家依然有人认为是官府包庇之类……而且怎么你也牵扯进去了。余家的事情,也有传言是屿湖山庄在背后指使,要清洗持异见者。话说的自然就不怎么好听……虽然余家是出来辟过谣,说遇袭之事与屿湖山庄无关,但流言这种东西,一旦流传开就不受控制了,谁不喜欢捡些危言耸听的说。”
谢白城默默想了一会,这些并不算出乎意料,应该说这正是对方之前想要达到的效果。
他不由想到谭玄之前曾说过的话,泼脏水未必要泼你一身,只要溅上几滴,你便脏了,臭了,说不清了。
人心之幽微难测,真是令人难有奈何。
“前些日子,陈江意不是来过?他怎么说?”
谢祁轻抚了一下颌下须髯,道:“他能说什么?当然是说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自是相信谭玄。还说他爹也是这么想的,之前还把你牵扯进去了,很是过意不去。老陈头还特意写了封信让他捎来,说对你不住,请你得空再去做客。”
谢白城听了不禁微哂,当初在岚霞山上,陈宗念那副模样可是宛如有深仇大恨一般。但他也不愧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心机深沉,为人老辣。眼见情势不利,顿时就能屈能伸起来。
不过目下真凶已经伏法,虽然还不是全部,但距离能给陈家、余家乃至整个江湖一个清楚交代的日子应该不会远了。
见他一直沉吟不语,谢祁不禁轻叹了口气:“罢了,倘若内情还不方便讲,你就不必说了。我只是感到此中必有蹊跷,有些担心你们……你。”
谢白城蓦地回过神来,赶忙冲着父亲一笑,摇了摇头:“不是……虽然是还不好声张,但只咱们之间说说,总没什么关系的。”
于是便略一思索,把这一路上的始末经过大致说了。
谢祁起先还神情从容地听着,越听眉头却锁得越紧。
谢白城觑着他神色,自然把大泷山山洞里被挟持那一段省去,只说谭玄被殷归野暗算,肩膀受了重伤,但最终还是取了他性命。
谢祁听完良久未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叹了一口气:“谁能料到韦长天竟还有个私生子,闹出这般动静……还不如不要让他遇到殷归野,倒可以平平常常了此一生。”
谢白城没料到老爷子首先的关注点竟是这个,怔了一下便道:“他心术已然不正,只看到个人的恩怨,却没有大是大非,就算遇不到殷归野,恐怕也不会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这就是韦长天的不是了,自己走歪了路,最终也害了一双儿女。”谢祁说着,忽然站起身来,转到窗前,负手而立,眺望了一会窗外细密的碧色竹叶。
谢白城望着他,知道老爷子这是在想事情,便不出声,只默默等着。
果然,片刻之后,谢祁又转回头来:“不过关于乔青望涉入其中,你们现在还只有那个韦澹明的口供,却没有任何实际的物证是吗?”
谢白城点了点头。
谢祁长眉紧锁,沉吟了许久,方缓缓道:“乔古道声名在外,在江湖中也是根基深厚。乔青望虽然确实出息不大,但他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就一定做了相应的预备,你们要动乔家,一定要小心慎重。”
谢白城有些诧异地瞧了父亲一眼,他本以为老爷子会叫他离这桩事远些,免得惹麻烦上身,毕竟他们寒铁剑派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奉行低调无争的方针。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谢祁冲着他微微一笑:“怎么,你以为我会叫你不要掺和进去?”
白城略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算是默认。
谢祁转头再度望向窗外明净的蓝天,悠然道:“你刚刚还说到了‘大是大非’,乔青望若果真参与导致了孟家的灭门,陈寄余的死,还有屿湖山庄那位蓝姑娘……那这就是‘大非’,若是畏惧麻烦就选择明哲保身,那还怎么配谈一个‘侠’字?”
他说着又转过身来,直直望进谢白城眼里:“你曾祖父买下这片宅邸时,起名叫做‘止园’,止就是‘以剑止杀’之意。他老人家生逢乱世,看多了征战杀伐,才想用手中之剑,护无辜之人,使他们免遭劫难。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面对为非作歹、草菅人命之辈,还是当对得起我们手中这柄剑,对得起祖上立下的这份心,而不论要面对的是何人。”
谢白城迎着谢祁的目光,怔怔望了他片刻,忽而一笑:“你既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
谢祁也笑起来,挥了挥手:“你还乔张做致起来了!得了吧,你歇着去吧!”
谢白城行了个礼转身刚走出几步,老爷子的声音忽然又从后面追过来:“哎,你们带的东西里,有没有兰陵酒坊的千重春?”
脚步立时顿了一下,随即谢白城回过身来,无可奈何地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老爷子:“带了,我吩咐人先取一坛出来?”
谢祁这时候倒又矜持起来,清了清嗓子,抬手抚摸着须髯:“这个嘛,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谢白城心中暗笑,嘴上却道:“对了,要不要我顺便替你带个话,叫谭玄来见你?”
谢祁脸色却蓦地一僵,随即黑云便紧急集结起来,对着他一沉脸:“不必!我今天不要见他!晾晾他再说!”
谢白城望着他无奈一笑,头一缩,从房里出去了。